風起隴西 - 第1章

馬伯庸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或出版社所有☆

☆僅供預覽,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風起隴西

作者:馬伯庸

  三國時代的間諜戰爭,見證情報大師諸葛亮的暗面鋒芒一場不知敵人是誰,黑暗中的獵殺與反獵殺

  三國最成功的間諜與反間豪傑們的慘烈傳奇

  從漢中到整個雍涼大地

  魏蜀兩國之間的灼熱戰火綿延於秦嶺兩側

  金戈鐵馬,風起雲湧,這是個英雄輩出的年代然而戰爭不僅有刀光劍影,亦不只是血肉搏殺圍繞着蜀漢新型弩機的誕生

  一場無聲的戰爭爆發於不為人知的角落

  他們戰鬥在敵人腹心,活躍於危機四伏的暗面或者蟄伏在己方內部,從事清道夫的工作

  史書不會記錄這些事件,也不會留下他們的名字甚至同時代的人都不會覺察到這些人的存在

  但他們確實在悄然推動着歷史,並且不可或缺因為這是涌動於時代陰影中的壯闊波瀾

  三國時代秘密情報戰線上的生死角逐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

  

  第一部

漢中的十一天

  

  序

  當王雙意識到自己處於危險境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他注意到兩側山嶺上閃耀着一些不自然的光亮,出於一名軍人的直覺,他本能地嗅出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停止追擊,這裡太狹窄了,快向後退!」

  王雙撥馬轉身,大聲喊道。他周圍一共有一千名左右的魏國騎兵,這支部隊現在置身於一個狹窄的山谷之中,兩側灰白色的山壁向中央傾斜擠壓,迫使他們排成一列長長的縱隊。就在這時,王雙聽到頭頂上傳來了一聲帶着蜀人口音的呼號,他下意識地抬起頭……

  「不好……」

  王雙大叫,在下一個瞬間,幾百支弩箭自谷頂破空而發,發出尖銳的尖嘯。

  毫無心理準備的魏軍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死亡巨浪嚇懵了,許多士兵來不及取下綁在背後的木盾,直接被攢射成了刺蝟,他們在倒地前發出悽厲的慘叫聲,震撼着鄰近同伴的心神;一些騎兵甚至被連人帶馬釘在了山壁之上,手腳還兀自抽搐着。山谷中響起一陣沉鈍的噗噗聲,那是箭頭鍥入肉體的可怕聲音。

  還沒等受襲者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第二陣密集的射擊接踵而至,然後是第三陣、第四陣,第五陣……這種瘋狂的弩箭攻勢宛如雪崩,令魏軍的陣列與戰鬥意志隨着他們的肉體完全崩潰,濺起一片片猙獰的血花。

  魏軍士兵們在箭雨的沐浴下顯得茫然失措,他們一邊漫無目的地奔跑一邊發狂似的大叫,一直到被刺穿在地。在頭頂,伏兵的箭雨甚至遮蔽住了谷頂的陽光,隨着攻擊的密度增大,谷底的血花竟升騰起一層若有若無的血霧。

  王雙情知現在局勢已經無法控制,他只能硬着頭皮隨士兵們向谷口逃去。「只要順利逃出去,在開闊地重整兵力,就還有希望。」王雙想,同時拼命忍住痛楚,在剛才的襲擊中他身中了三箭,所幸都不是致命傷。

  當第八陣齊射結束的時候,魏軍已經徹底崩潰了;原本齊整的騎兵隊變成了一團恐慌與驚懼的集合,倖存者們只想儘快逃出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王雙身邊最後一名親兵被弩箭射中脖頸,在哀鳴聲中跌落馬下,從傷口噴射出的鮮血濺了他一臉,連視線也模糊起來。蜀軍的弩手雖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射出的弩箭卻已經有幾千支,而且象浪潮一樣持續不斷。

  比起那些士兵來說,身為主將的王雙還算幸運,雖然幾支弩箭牢牢地釘在了他的後心與左臂上,但厚重的盆領與披膊甲冑卻沒讓箭鏃刺穿皮膚。憑藉着這個優勢,他一口氣奇蹟般地衝出了谷口,驚魂未定。在王雙的軍旅生涯之中,還從來沒見過火力和頻率都如此密集的弩箭射擊。

  但王雙的幸運到此為止,甫一出谷口,他胯下的戰馬就一聲哀鳴倒在了地上,它的兩隻前蹄同時紮上了一枚鐵製的四角扎馬釘,馬鎧能夠保護它不受弩箭攻擊,卻無法避開這些小東西。無奈的王雙被迫放棄坐騎,徒步向外逃去。

  這時候他看到了一面寫着「漢」的大纛,還有無數穿着赭黃色軍裝的蜀軍士兵朝他圍過來。眼見逃生無望,王雙絕望地大吼一聲,拔出劍來,瞪着血紅色的眼睛向着敵人衝去。在下一個瞬間,他被蜀軍的四支長矛從不同方向刺穿了身體,然後另外一名士兵衝上來手起刀落,將這名魏國大將的腦袋一刀斬落……

  ……魏太和三年一月,大將軍曹真向皇帝曹睿進了一份奏表——後來這份奏表被當做朝廷的正式公告發布——奏表中說:「繼年初在街亭取得大捷之後,近日魏軍在陳倉城前又成功阻止了蜀國的野心,諸葛亮的軍事計劃第二次破產。大魏在皇帝陛下與上天的護佑之下又一次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這份奏表給宮廷的歲末慶典帶來了更多的喜慶色彩,曹睿和他身邊的人為此津津樂道了很久。當然,在奏表中曹真並沒有提到將軍王雙在追擊撤退敵軍時不幸戰死;他認為這種煞風景的事沒必要說給皇帝陛下聽,那只是一次戰術上的小小失誤。

  而在遙遠的益州,用石灰封好的王雙首級被專程送到了成都,這讓對北伐失敗耿耿於懷的皇帝劉禪多少有些釋然。

  於是,在這一年的年末,秦嶺兩邊的人們以不同程度的好心情迎來了魏的太和三年與蜀的建興七年。

  

  第一章

陳恭其人

  

  魏太和三年二月六日,魏國天水郡上邽城。

  陳恭在辰時梆子敲響時準時邁出家門。他頭上戴着一頂斗笠,身上穿的藏青色長衫有些褪色但洗得卻很乾淨,腰間掛一個布包,裡面裝的是筆墨紙硯。陳恭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裝備,然後將門鎖好,推開院門走出去。

  「陳主記,您這麼早就要出去啊?」陳恭對門的鄰居看到他出來,打了一個招呼。

  「是啊,非常時期嘛。」

  陳恭也微笑着回答。蜀魏兩國去年打了兩次大仗,今後也隨時可能爆發戰爭,這讓處於前線地帶的上邽城隨時都有可能面臨敵人威脅,不得不積極備戰,他們這些太守府的官吏自然也就忙得不可開交。

  「您這身裝束,是打算出遠門嗎?」鄰居問。

  「哦,今天有個集市,馬太守派我去收購一批騾馬來以充軍用。」陳恭解釋說。鄰居「哦」了一聲,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然後各自告辭。

  大街上人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比例是身覆黑甲的魏軍士兵,他們排成長長的隊伍來回巡視街上的一舉一動,整齊劃一的步伐仿佛在提醒過往的行人:現在是戰時。

  上邽位於祁山以北的天水郡,是由魏國腹地前往涼州的咽喉之地,戰略位置相當重要。為了應付蜀軍隨時可能出現的進攻,魏軍不得不將整個隴西防禦的重心轉移到了這裡——目前這裡駐紮着雍州刺史郭淮的一萬兩千名士兵,而上邽本身的居民也不過兩萬多而已。

  陳恭繞過這些軍人,直接來到了馬販子們所在的城東榷場。很多來自西涼和朔北的馬販子在這裡活動,他們都嗅到了戰爭的氣味,知道自己的貨物能賣個好價錢。

  一靠近騾馬榷場,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馬糞味,各式品種的駿馬在分隔成一間一間的木圍欄中打着響鼻,欄杆上掛着樹皮製成的掛牌,上面用墨字寫着產地及馬的雌雄、年齒,馬販子則抱臂站在一旁,向路過的每一個人吆喝自己馬匹的優點;在旁邊更為簡陋的圍欄里賣的則是驢和騾子,那些地方就遠沒有馬欄那麼華麗。賣馬的多是羌人與匈奴人,造型比較怪異;而賣驢和騾子的則以中原商人為主。

  面對這些馬匹,陳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各個圍欄之間走來走去,拿不定主意。終於,他注意到一家賣驢圍欄上掛出的牌子有些奇特,那個牌子在「驢」字的斜上方用淡墨輕輕地點了一滴,像是在寫字時無意灑上去的,不仔細根本看不出。陳恭又兜了幾個圈子,從這家賣驢圍欄隔壁右起第四家問起價錢,一家一家問下來,最後來到了這一家圍欄前面。

  「這驢可是有主的?」

  陳恭大聲問,驢主這時匆忙走過來,點頭哈腰,連連稱是。這是個瘦小乾枯的中原漢子,年紀不大卻滿臉皺紋,頭髮上沾滿了稻草渣。

  「大爺,我這頭驢賣五斛粟,要不就是兩匹帛。」

  「這太貴了,能便宜些嗎?」

  驢主趕緊擺出一張苦相,攤開兩隻手:「大爺您行行好,這裡是隴西,可比不上咱們舊都富庶哇。」聽到驢主這麼說,陳恭的眼神里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稍現即逝,他緩緩回答道:「你說的舊都是哪一個,洛陽還是長安?」

  「當然是長安,赤帝的居所。」

  「唔……」

  陳恭聽到他這麼說,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兩個的談話。於是陳恭讓驢主將驢子牽出,從懷裡掏出五串大錢交給他。驢主千恩萬謝地接過錢,還殷勤地為驢子套上了一套馱具。

  兩個人目光交錯,都會意地點了點頭。

  陳恭牽着驢子走到一處沒人的角落,將它背上的馱具取下。這副馱具形狀是一個扁梯形,里側用柳木圍成一個框架,外面再用熟牛皮蒙住,頗為堅韌,可以耐住長途跋涉。陳恭把手伸到馱具的底座沿着邊縫來回撫摩,很快就發現其中一邊的牛皮是可以掀開的;他看看四下無人,將牛皮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然後把手伸進馱具的空腹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麻紙。陳恭將麻紙揣到懷裡的夾層中,接着把牛皮按原樣蒙好,若無其事地牽着驢走出來。

  接下來他又走訪了幾家驢馬販子的圍欄,買了三頭驢、兩頭騾子和兩匹馬。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陳恭將買來的所有牲畜趕到太守府的馬廄,謝絕了同僚一起去喝酒的建議,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目前是單身,鄰居們都知道他的妻子在搬來天水郡之前就病死了,而他一直沒有續弦的打算,現在只有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僕人幫他料理家務。

  回到家以後,老僕人為陳恭端來一碗加了香菜與芸豆的羊肉羹,還有兩條煮熟的地瓜。陳恭接過碗,揮揮手讓他下去休息,自己則走進臥室,把房門都掩上。臥室不大,屋子的兩側全是書架,上面擺放着厚薄不均的諸多卷帙;靠窗的是一張床,床邊還擺着一張紅漆几案,旁邊是一扇繪着跳七盤舞的舞女的屏風。

  當確認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以後,陳恭把屏風拉到自己身後,然後跪到几案前點燃蠟燭,掏出了藏在衣服夾層中的麻紙。

  麻紙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用蠅頭隸體寫的字,其中分列了魏國政務外交、軍隊駐防、經濟變革、人事調動、民心波動等諸多領域的二十餘條情報,相當詳盡,其中不少條都屬於相當級別的機密資料。而這些只有尚書、中書兩省和相府高級官員才有權限調閱的資料,現在卻在這個小小的主記眼前一覽無餘。

  事實上,除了天水太守府主記之外,陳恭還有另外一個秘密身份,那就是蜀漢丞相府司聞曹駐天水地區的間諜,主管關隴地區曹魏情報的搜集工作。

  司聞曹是蜀國特有的秘密情報部門,隸屬於丞相府,素以精幹和效率著稱;其功能就是對敵國情況進行搜集、傳遞、整理並加以分析。蜀漢一向極為重視情報工作,諸葛丞相認為良好的情報工作可以彌補蜀軍在絕對數量上的劣勢。因此,早在南征期間,諸葛亮就委派參軍馬謖在漢中親自指導對魏國的情報工作。馬謖以劉璋、張魯時期的舊班底為基礎,設立了司聞曹,並逐漸建立起了一套針對曹魏的縝密情報網絡。而陳恭從事的則是最為危險的臥底工作,像他這樣在敵國境內以假身份活動的第一線情報人員被稱為間諜。

  陳恭出身於涼州安定郡,一直到十幾歲才隨父親遷移到成都。正因為如此,他被當時主管情報事務的馬謖看中;在一番嚴格的訓練之後,他被派遣到了雍涼擔任間諜。事實證明馬謖的眼光相當準確,陳恭在這個位置上表現得相當優異,不僅一直保持着情報網絡的順利運作,而且還混進了天水太守府擔任門下書佐的職位;等到第一次北伐結束後,他被拔擢為主記,從此可以接觸到更高級別的文件,這無疑讓他的價值大增。

  現在陳恭握着的這一份情報是從鄴城送出來的,在那裡蜀漢有一名高階間諜,代號為「赤帝」;「赤帝」會定期通過預定方式傳送一批情報過來,陳恭在上邽城內設立了一個中轉站,負責將這些情報轉送至漢中的首府南鄭,那裡是丞相幕府的所在地。

  在各國公務機構仍舊普遍使用竹簡的時候,蜀國的間諜已經開始使用麻紙這種相對比較奢侈的載體來傳送情報了,因為它比較柔軟適合摺疊,容易藏匿在各種隱秘的地方,且價格比謙帛要便宜。

  陳恭仔細地閱讀了一遍,將這二十餘條情報歸類。根據蜀國司聞曹的術語,有些情報屬於「硬」資料,比如鄴城衛戍部隊數量、關中地區屯田歲入、出使吳國的使臣姓名等,這些東西可以直接匯報;但有些情報是屬於「軟」資料,比如隴西地區軍事指揮官的調動、朝廷官員的升遷或者新頒布的法令等。面對後一種情報,陳恭不能簡單地轉交給南鄭,他必須要加上自己的分析和見解,並指出這一情報可能引發的後果和對蜀國的影響;如果是涉及到重要的官員調動,還得將當事人的詳細履歷、性格特徵以及風評附上。

  其實從理論上來說,這些工作不屬於間諜的職權範圍,間諜只是情報的傳輸者,分析情報是司聞曹下屬的軍謀司負責的。但由於有些軟情報只能由了解曹魏內部情勢的人分析才會有價值,所以在實踐上這類情報都是要經過陳恭的再處理,做出結論後才能送交南鄭。這一過程被間諜們稱為「回爐」。蜀漢第一次北伐失敗以後,隴西地區的情報網絡遭到了嚴重破壞,很多地下人員紛紛被捕,於是碩果僅存的陳恭在情報分析這方面就愈發顯得重要了。

  這一次的情報大部分都屬於硬情報,不必再回一遍爐了。陳恭想到這裡,心情覺得有些輕鬆;他每一次對情報進行回爐的時候,都有些惶恐不安,深怕因自己的一時判斷失誤而造成蜀國的巨大損失。這時候,他注意到了麻紙上的最後一條情報。

  比起前面洋洋灑灑的大段數據,這一條情報顯得很簡潔。不過陳恭知道,簡潔往往意味着不完全,這就需要他來補全。這一條情報是這樣寫的:「據信近日應淮之請遣給事中一名赴隴名闕。」這是簡寫的方式,將句子完全展開以後的意思是:「從可靠渠道得知,最近朝廷應郭淮的要求派遣了一名給事中前往隴西天水地區,名字不詳。」

  面對這一條情報,陳恭皺起了眉頭。給事中屬於內朝官,是留在皇帝身邊以備顧問的,除非是隨駕,否則極少會離開京城前往地方上,與軍方也少有業務上的來往;然而現在情報顯示有一名給事中單獨前往天水,而且還是應天水地區軍隊最高負責人郭淮的特別要求,這就不得不叫人感到疑惑了。

  「究竟這是為了什麼呢?給事中的職權與軍方幾乎不重合,魏國也從來沒有皇帝委派給事中視察軍隊的先例。」陳恭對自己說,「看來必須要設法弄清楚派來的給事中到底是誰才行。」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將是一件相當重大的事件。因為即使是潛伏在鄴城的「赤帝」也無法知道這名給事中的身份,說明此行保密程度相當地高,而保密程度高的東西從來都是非常重要的。

  陳恭再一次仔細地閱讀了一遍情報,然後將這份麻紙丟進火爐里。這二十幾件事已經全部印在了他的腦子裡,文件已經不再需要。儘量減少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跡,這是一名間諜在敵人內部生存的準則。

  第二天陳恭早早起身,簡單地做了清潔後就推門走了出去。這時間本該是朝日初升,可天色依舊昏暗,抬頭可見一層陰鬱的雲彩籠罩在上邽,仿佛完全停滯了一般。

  主記本來是在太守府專門的地點辦公,但是現在太守府除了太守馬遵的房間以外都被郭淮的部下徵用,於是這些文職幕僚們不得不去借城內平民的房子。陳恭辦公的主記室是在一個草料場旁邊的木屋中,這個地點並不算好,在大風天氣里經常會有草屑飛到屋子裡;陳恭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此處離收藏朝廷文件與檔案的書佐台比較近。要知道,作為一名肩負着分析工作的間諜,他必須擁有一個龐大的資料庫。

  他先到主記室點卯。今天出勤的同僚並不多,很多人被派出去籌措物資還沒回來,還有幾個人尚未起床,整間大屋子裡唯一一個伏在案几上奮筆疾書的是孫令。

  「喲,政卿,你起的好早啊。」

  「文禮,你來得太好了。」孫令抬頭看是陳恭,拿起一張寫滿草書的白紙遞到陳恭面前,道,「快把印章蓋上,我急着出去提木料呢。」

  「提木料?」陳恭一邊接過白紙加蓋自己的印章,一邊驚訝地問道,「怎麼這一次上頭派你去把木料運出上邽嗎?」

  根據軍方的命令,戰略物資——尤其是木材和糧草——要最大限度地集中到上邽,現在居然還有木材從上邽流出到別的地方,這不能不讓陳恭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