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 - 第1章

普祥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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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校對】《七品封疆》作者:普祥真人

內容簡介:

  冒牌百里侯,一朝堂上坐。

  醉臥美人膝,醒掌生殺權。

  且看一冒牌知縣,如何成為封疆大吏。

第1章

你想發財麼

  偏僻小徑,兩匹被打傷了腿,倒在地上的腳力,一個腦袋被打爛的死屍,一個匍匐在地的年輕人,再加上對面,高舉大棍的黑大漢,構成了一副完美的搶劫兇殺案現場。

  那位匍匐在地的年輕人,不過二十來歲年紀,生的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倒是個一等俊美人物。若是在個詩會雅集上出現,或許能讓不少姐兒多看幾眼,只是那單薄的身子骨,怎麼看也不會是對面手拿大棍的大漢對手,在這種場合,模樣可不如胳膊根好使。

  眼看自己也要步同伴後塵,被一棍子敲死,暴屍荒野,他不禁長嘆一聲「難道我的穿越之旅,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好歹也要讓我死的英雄一點,被個打槓子的一棒子擂死,這算怎麼回事啊?」

  這大漢的模樣兇惡,身高體健,如果用這年輕人前世擅長的方式描述,那就是:見此人,身高足有一丈二,膀乍腰圓有力量,腦袋瓜子賽麥斗,倆眼一瞪賽鈴鐺。胳膊好像房上的檁,拳頭好像打油的夯,巴掌足有簸箕大,手指頭撲撲愣愣棒槌長。

  這位前世名叫高國勝,今世名叫李炎卿的年輕人,本來是21世紀天朝曲藝團的誦說演員,結果遭遇意外,穿越到了明朝,附體在這個名叫李炎卿的倒霉蛋身上。

  這李公子雖然生的面相好,某方面的本錢也足,可惜命運不濟。家裡本是個有錢的人家,可是老爹就不怎麼靠譜,將家產揮霍了一多半後一死了之。李公子自己又是專喜尋芳,使銀錢全不知計劃,將個家就徹底敗了。

  又遇到一出仙人跳的戲碼,連那女人的邊都沒摸到,就被男人抓了現行。為了賠償了事,將最後的家產都搭了進去。到最後只剩下一個丫鬟一個書童,外加幾百兩賣房的銀子。三個人找了個小房子安身,為了生活,李公子學人去放高利貸,把銀子借給了一位名叫劉朝佐的舉人,資助他去買官。

  大明的舉人,已經可以稱為老爺,具備了授官的資格。比如國朝名臣海瑞海筆架,就是以舉人的身份,放了淳安縣的教諭。不過一般來說,舉人授官的路,比考科舉還要窄,而且得官不容易,位置也不會太好。

  這時候,就是考驗一個人基本素質的時候了,是做一個有官無職的虛銜官,是做一個手握印把子的實權官,還是在京師里侯缺坐冷板凳,就看會不會做人了。

  劉朝佐很會做人,不過做人是要本錢的。大明的舉人是縉紳之屬,按說是沒有窮人,不過萬事有例外,劉朝佐很不幸的就是那個例外。他是江西人,當時江西這個地方文風盛,讀書人多,出進士都不叫事,朝廷上曾經一度到處都是江西人,這樣的背景下,舉人就不大值錢。

  且江西人多地少,土地都投獻到了進士名下,舉人名下的田產本就不多。又搭上前些年追索嚴嵩家產,整個江西都受了害,劉家也沒能例外。事實上要是劉家有錢的話,他也就不必急着買官,而是去安心科舉了。劉朝佐手頭緊張,只好借了李公子的印子,約定等得官之後再還。

  可是不等他還錢,那邊李炎卿的小廝卻與那丫鬟勾搭在一處,卷了李公子最後的一點錢跑路,李公子發現之後阻攔,反被那小廝打了一棍,昏迷不醒。若不是有好心的鄰人搭救,高國勝剛穿過來,就得被埋到土裡去。

  他不是理科生,也不是什麼物理老師,工廠技術員,不懂什麼科技救國,種田科技,連謀生吃飯都成問題。就在他準備找兩塊竹板,提前把數來寶發明出來,加入丐幫這個有活力的社會組織時,劉朝佐的官職終於下來,他才算有了飯門。

  大明朝當時貸款買官,上任還債的事,已經成了一個體系,有了一套完整的操作流程。當初獨眼龍嚴世蕃發明過白條買官法,可稱是創造了遠超時代的先進買官經驗。

  作為債主,李炎卿是以師爺的身份,隨同老爺上任。然後老爺在任上的各項孝敬,乃至刮下來的地皮,都歸師爺所有,把債務還清後,才是老爺自己的效益。這套手續,李大公子倒是門清。

  他當年混跡勾欄的時候,也與些京師的官宦子弟相熟,於許多官場故事十分清楚,由他任師爺,倒也算是對路。只是等看到了劉大人的告身之後,李大少就傻了眼。廣東香山縣知縣?這什麼情況!為什麼買官買了個廣東香山縣啊,大明有消費者協會沒有,我要退貨!

  綜合兩世人的經驗,李炎卿於大明當下的情形還是比較了解的,如今的廣東香山,可不是後世寸土寸金的廣東特區,而是大明一等一的窮地。明《永樂大典》載:「香山為邑,海中一島耳,其地最狹,其民最貧。」

  這地方從宋朝開始就是下等縣,屬於有着悠久傳統自古以來的窮地。換句話說,是個沒什麼油水可撈的地方,買了這裡的知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本?

  由於沉重的經濟負擔,以及強大的還款壓力,劉朝佐在仕途經濟前途雙黯淡的前提下,只好接受李炎卿的建議,走另一條自力更生清償債務的之路,那就是打秋風。

  從京師到香山,沿途有驛站,他們兩人的路費是可以省下的。同時沿途有衙門,他身為舉人,是可以與各地的掌印官去敘一敘交情,談一談文字,最後再搞點錢花的。這一路千里迢迢,一路秋風打下去,至少是能還掉一部分本金的。

  雖然這種行為與乞丐十分相近,左右是丐幫穿富貴衣,舉人老爺穿直裰而已。可是李炎卿作為債權人,那臉色實在太難看,劉朝佐年紀又輕,不聽能有什麼辦法?兩人一路上鍥而不捨,不顧官員的冷臉,一天三頓的豆腐,以及那一兩銀子的程儀,走一路,要一路,以文明乞討的方式,踏上了漫漫求官路。

  按說官員上任,為了安全,是應該雇幾個保鏢,或是雇幾個健仆的。可是李炎卿吃過自己家書童的虧,對於健仆有本能的抵制心理。至於保鏢……,那個好象是要錢的。你劉朝佐欠着老子二百八十二兩又三錢五分銀子沒還,你還有臉雇保鏢?就這麼走着吧。

  只是到了山東這地方,遇到一位老辣的人物,金臉孔鐵麵皮的功夫幾已到了化境,居然只拿了半兩銀子出來做路費,又拿了一筆糧食出來充數。這兩人都是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主,讓他們擔了糧食走長途那是沒可能,就商量着雇個力夫,把它挑到鄰縣找門路賣掉。

  那小二雇來力夫之後,李炎卿看他那傻大黑粗目帶凶光的模樣,心裡就有八分不喜。可是劉朝佐卻覺得這人生的孔武有力,既可當力夫,又可當保鏢,一舉兩得。而且山東民風尚武,男人生的粗野些,也是正常。

  只是走到半路,這位挑夫就變了閻王,先兩棍子打翻了腳力,又一棍子把新鮮出爐的縣令劉朝佐打死,復又舉着棍子,朝着李炎卿過來。前世作為一為說唱演員,高國勝沒少說過書,自然知道這是遇到了傳說中的強盜。遇到這樣的人,自己怎麼對待?

  搏鬥?別開玩笑,就自己這體格,連小廝都打不過,能打的過這樣的大漢麼?至於求饒?能幹出劫道這樣的事來,這樣的人能有好心眼?別被故事糊弄,所謂替天行道的俠盜,只存在於故事之中,不會存在於生活里。

  眼見對方即將了結自己,李炎卿急中生智,猛的一聲大喝「且住!你想發財麼?」

第2章

話是攔路虎

  這黑漢趙大虎在山東路上做沒本錢的生意也不是一年兩年,尤其使的一手好悶棍,在道上素來有個趙一槓的美名,是山東綠林中出了名的一條好漢。

  江湖百曉生齊魯兵器譜上,也把他排在了第八十五名。上面記載:山東趙氏,力大善走,學得一路大宋開國皇帝所創之二聖棒法,外功精絕,尤以一手泰山壓頂成名,人莫能當之。

  他手下斷送的貪觀污吏,奸商惡霸不下十幾個。只是他生平愛的是骰子骨牌,又好劫富濟貧,好不容易得來的金銀,轉手就周濟了可憐的娼家,乃是縣城土娼們第一號的救星,手頭積蓄無幾,這才不能上岸洗白。

  他殺人前,見過哭天抹淚思念嚴親的,見過跪地求饒稱祖喚父的,見過求助神佛的,還有最蠢的是一直自稱自己家裡上有老下有少,生平沒做過虧心事求好漢饒命的。

  笑話,我管你是好人是壞人,反正一槓子打死之後,就說你是貪觀污吏,土豪惡霸,誰能說不是?至於證據麼,你比我有錢,這就是最充分的證據,老百姓一定會相信這一點的。

  可是,問自己想不想發財的,這絕對是僅此一家,再無分號,讓他不由站住了腳步,那一記人莫能當的泰山壓頂,就沒使出來。

  「發財?哈哈,你這窮酸想是被老子嚇瘋了吧。要發財還不簡單,一棍一個,斷送了你們,我就發財了。你還有什麼說的沒有,沒有的話,就安心上路吧,爺爺我的力大,一棍下去,保你穩死,不會受活罪。」

  原來你肯搭話啊。李炎卿長出了一口氣,心道這回大概能有救。所遇匪徒最怕的就是不肯說話,見面只一棍子打過去,這樣任你是蘇秦再世,張儀復生,也難逃一死。可是只要你肯搭話,那這事就有轉機。

  前世作為一名誦說演員,如果細算起來,可也在江湖體系之中,他自己也是有師父有門戶的老合。雖然跟眼前的黑漢,沒辦法用江湖術語黑話溝通,可是大家既然都在江湖體系內,心理還是比較好掌握的。當年相聲行的前輩,可是能從劫火車的土匪手裡,賺下錢來,自己難道不能留條命麼?(注,某位相聲前輩未成年時遭遇火車劫匪,一段相聲說完,劫匪反倒給了他錢,此為真實事件,非杜撰)

  「你先等會再打。你看看,這周圍連個行人都沒有,你早一會打死我,跟晚一會打死我,也沒太大區別,何必那麼着急?咱先聊幾句,我就問你想不想發財?至於說打死我們拿錢,那有臉叫發財麼?我們身上的現銀是二十六兩六錢,還有四百多個銅子兒。外加我們這兩身衣服,能賣多少錢?哦對了,還有那兩匹腳力,不過腿都打壞了,只能賣湯鍋,這個可變不出多少現錢。就這你有臉叫發財麼?我說的是大富貴,可不是你說的這種小打小鬧。」

  趙大虎聽到大富貴三個字,不由心裡一動,將大棍由肩扛改為手拄「大富貴?有多大?你小子想要說什麼,就乾脆點都說出來,不要這麼藏着掖着,若是果真有大富貴,我可以給你個痛快……不是,說習慣了,是我可以給你條活路。」

  他當然沒蠢到真的給李炎卿留條活路的地步,他那發財的道說的越真,越不能給他活路。給了他活路,自己不就是走了死路麼?再說發財的道,越少的人知道越好,這是起碼的江湖哲學。

  他已經在想,自己是不是與那些話本上的英雄一樣,得了奇遇。這後生身上有什麼藏寶圖或是知道某個傳說中的寶藏?只要能把這些問出來,自己或許就真的可以發財,從此到府城的高等清樓去濟貧,而不必只在縣城裡行俠仗義。

  「你可知,你方才打死的那個是什麼人?甭說,一看你就不知道。那是新任的廣東香山縣的縣令,正要走馬上任,結果被你一棍子抽死了。這是他倒霉,也是你的造化。那香山縣可是個好地方,面對大海,春暖花開……不是這句。是寸土寸金,遍地流油。那裡的人個個腰包豐厚,家底殷實,那的姑娘,個個水靈的一捏就能出水,你想想你要是頂了這位死鬼的名字,到那做了知縣,那些錢,那些女人,不都是你的?」

  趙大虎怪眼一翻「說的這麼清楚,你是做什麼的?他是知縣,難道你是他手下的馬快班頭?」

  「糊塗,你見過馬快跟着知縣上任的?那都是到了地方現招。」這時,局面漸漸被李炎卿掌握過來,既然對方肯問,就證明他對這個知縣的位置產生了興趣,只要產生了興趣,那這根線就從趙大虎手裡,漸漸偏到了李炎卿手裡,主動權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了轉移。

  這說來也不奇怪,一來李炎卿畢竟兩世為人,多了這些年的生活經驗社會閱歷;二來他前世就是演員出身,指嘴吃飯的主。對於如何靠語言掌握人的思想,得心應手;三來清酒紅人面,財白動人心。

  所謂江湖人不愛名利,那純粹是誰信誰智硬,不愛名利他劫道幹什麼?既然他敢拿起棍子殺人害命,搶劫錢財,那麼有個更大的發財機會時,還怕他不動心?

  李炎卿不緊不慢站起身來,將手上身上的土撣了撣「我是幹什麼的?說出來怕嚇你一跳,我是劉朝佐」他用手一指那死屍「劉大老爺雇來的師爺,順帶,我還是他的債主。他買官的錢,是找我借的。現在他還欠我二百八十二兩三錢五分銀子沒還呢,我跟他上任,就為了要債,若是你答應承擔下來這筆債務,這個知縣就是你當了。」

  聽到這債務數字,趙大虎先是一驚,暗叫:乖乖,一個知縣原來要值這許多銀兩。怪不得我們這新知縣來了以後,賦稅比過去加了一成,原來大家都是苦命人,外面都欠了印子,他也不容易啊。

  可是後來他面上又露出一絲獰笑「哈哈,你小子說的好笑話,把你爺爺都逗樂了。這點銀錢不算什麼,等你家爺爺到了任上,讓那些地主老財,買賣鋪戶的東家,買了紙錢燒給你就是。」

  說話間,他第二次舉起了大棍,這小子也算提了個好主意,就給他個痛快好了,這一棍下去,保證打他個萬朵桃花開,不讓他受過多的痛苦。

  可是李炎卿卻面不懼色「打死我?那倒也好,不過這債就算瞎了。你到了地方,就等着開刀問斬,下來陪我吧。離開我,你還想當官?簡直是白日做夢,我問你,認識字麼?」

第3章

禮賢下士趙一槓

  這個識字的問題,顯然傷害了趙大虎脆弱的心靈,他勃然變色道:「廢話,我要認識字還至於劫道麼?早就學那些武林世家子弟,去給人保鏢護院了。你這是變相罵我,我非拍爛了你不可。」

  「哦,不認識字啊。那你能找的出,哪個是告身麼?我們身上帶的文書多了,官憑路引,部照告身,還有幾封書信,這些你都知道哪對哪麼?還有到了地方,你找誰去當官啊?難道你就這麼大搖大擺到縣衙門,告訴衙役三班,你是他們新任知縣,快來參拜孝敬?打死你信不信?還是你準備從本地找個師爺,要知泄底從來鄉里人,出門須防老鄉親。那些人能把你連皮帶骨頭都吞了,賣給官府換筆賞金,憑什麼保着你去做官啊。」

  「那……那你要是也去報官該當如何?」趙大虎的棍子第二次又放下了。

  「廢話,我報官與我有什麼好處?你被宰了,那無非就是替這個死屍報仇,與我有何相干?」他抬腿踢了踢地上的死屍。「他是欠我的錢,我是要我的債,關係就這麼簡單。你只要肯還債,你做官和他做官,於我而言,有什麼區別麼?而你離開我,能當了縣官,能斷的了案?還是能處理的了錢穀賦稅?咱們兩家,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還不明白?」

  趙大虎聽了也頻頻點頭,是啊,江湖上號稱異姓骨肉,今世桃園的人多了。最後不還是為了女人為了銀子可以白刃相向,這種事最正常不過。何況這兩人,無非是債主和欠債人的關係,犯的上為他出頭麼?

  可是轉念又一想,他忽然將大棍第三次舉起來「奶奶的,差點就被你給騙了。你把老子賣給官府,自己就可以拿着告身去做官了,何必非帶着老子?他娘的,老子活該沒有做官的命,這事不該我想的。你這人心眼恁多,留你不得,給我去死吧!打死你們之後,送到包子鋪里去做下腳料正合適。」

  見他向前跨了一步,再有一步就到自己面前了,李炎卿不驚不退,反而一挺胸膛「你要是急着給包子鋪送原料,就儘管動手。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惜偏生有人腦子裡就只有包子鋪,我有什麼辦法,來來來,照這打。」他用手一指腦袋「到了下面,閻羅王問起來,我只說遇到個天字一號的夯貨,放着大錢不賺,只會打槓子,來世保他接着打一輩子的槓子。」

  「呸,你來世才打一輩子槓子。不過那十萬雪花銀,那是怎麼回事?」這十萬銀子威力無窮,他趙大虎不過是兵器譜排行八十五的角色,泰山壓頂威力再大,也大不過十萬銀子去,這一棍引而不發,死活落不下去。

  「這還用問麼?千里為官,為的吃穿,不為吃穿,什麼人為官。做一任知縣雖然及不得知府,但那也叫百里侯。尤其香山這地方,你大概沒去過吧?沒去過就好辦了。不是,我是說,沒去過我就好給你仔細講了。那裡是個孤懸海外之地,與府城沒有消息連通,所謂天高皇帝遠是也。到了那之後,百里侯與百里王,又有什麼差別?便是朝廷的巡按,也不耐煩去那等地方查你。」

  「那裡人又有錢,又有美女,才是一等一的享受。至於你說為什麼我不檢舉你?你不懂官場規矩,才會問這種問題。一檢舉你,這事就驚動了官府,到時候劉朝佐死的事,就蓋不住。他死了師爺接印?天下若有這等事,那些師爺早把自己家的東主都弄死了。你當世間只有你會打槓子不成?東主一死,朝廷就得派新的大令,到時候這位新大令,會帶着自己的新師爺,畢竟他也有債要還不是?那我的債沖誰要?再說那告身文書在你手裡攥着,難道能讓我偷了去?咱們兩,其實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你,蹦不了我,你為發財,我為回本,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得了,你要非想一棍子打死我,然後繼續在山東道上打槓子,那我也不攔着你,你隨便吧。」

  趙大虎手中大棍,此時仿佛憑空添了分量,重有千鈞。他的理智告訴他,辦案子不能留活口,這是江湖上各位大俠教授的明言。若不是他們殺人殺的乾淨,也就成不了大俠了。

  這人留着,絕對是個禍害,自己打槓子的出身,殺人的案底,他隨時會檢舉自己。哪怕自己日後官運亨通,從知縣做到知府,從知府做到巡撫,最後到京師做了閣老,自己在他眼裡,就還是個打槓子的。

  可是另一方面,十萬雪花銀,十萬啊。就算知縣的少一些,五萬總有吧,自己這輩子包括做夢在內,也不敢想超過五千兩的銀子。再說做知縣啊,那可是做官。自己家祖傳幾代響馬,只有自己這輩家道中落,只得把馬賣了,改打悶棍。

  當年老爹臨死時,都在埋怨自己不學好辱沒了祖宗,好好的馬賊,怎麼混到打槓子這等蟊賊去了,可稱死不瞑目。若是自己真能做上知縣,老爹也該含笑九泉了吧?

  自己做官是離不開眼前這個後生,他說的有道理,作為個光榮的馬賊之家,他們對於朝廷的體制,一無所知,最多就知道個要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其他一概不懂。若是就這麼冒失的去上任,真如他所說,多半是把自己往鬼頭刀下面送。

  這……或許……大概……可能……自己能在上任之後,等勢力穩定下來,發展出了自己的嘍羅、寨主,不對,是發展出了自己的班底,有了貼心的長隨,城裡老爺都是這麼說的。

  有了這些人之後,再把他殺了不遲。對啊,到那時候我有了屬於自己的讀書人,還怕他一個小小的後生,能飛出自己掌握麼?到時候自己都是知縣了,殺人可以用國法,不用槓子,對對,就該如此。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可以把這個讀書人糊弄住。不過眼下麼,那話怎麼說來着,得禮賢下士,反正好話也不要錢不是。大棍扔在地上,這兵器譜排名第八十五位的好手,堆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先生,方才無禮,皆我之過,還望先生大人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請先生出山,輔佐孤復興漢室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