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 - 第1章

徐公子勝治


【全本校對】《太上章》作者:徐公子勝治

內容簡介:

  一個孩子從蒙昧蠻荒中走來,踏無盡險阻、撥層層迷霧,究天地之源、登造化之巔,成就創道之祖!

  徐公子勝治最新玄幻力作《太上章》!

第一部:蠻荒時代

第001章、清煞與白煞

  蒼莽蠻荒群山險峻,千岩萬壑綿延無盡,其中不知棲息着多少凶禽異獸,在那些靠近水源較為平緩、被群山密林環繞的地帶,散居着大大小小各個部族。深夜裡,漫天閃爍的繁星下,群山的輪廓影影憧憧,人們已經睡去,野獸與宿鳥大多也已歸巢,蠻荒一片寧靜,星空與群山的景象顯得是那麼美麗而神秘。

  在這靜悄悄的夜色中,卻潛伏着各種看不見的兇險。夜行的猛虎已經出洞,收起彎鈎般的利爪,腳下帶着厚厚的肉墊無聲無息地穿行在山林間找尋獵物。密林的深處,若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偶爾會傳來悉悉索索以及吭哧吭哧的微弱響動,那是獏獸一類的動物在深夜裡離開巢穴,吸着鼻子感應着周圍的氣味,豎着耳朵聽着各種動靜,小心翼翼地避開天敵齧食甜美多汁的根莖。

  間或有林梟展開雙翼划過天空,長長的尖喙在星空下閃着寒光,擅長夜視的雙眼能發現黑暗中的鼠類出沒,隨時可攏起雙翅如流星般掠入林中伸出利爪攫取。它們的速度很快不發出一點聲息,在星空下飛過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令人恍惚以為只是幻覺。

  影影憧憧的群山間,有一座奇異的山峰,山上生長着一種高大的異樹,粗壯的主幹頂端無數彎曲的枝椏向着天空展開,遠看如一條條欲飛天而去的虬龍,整株樹又像一隻只伸向天空的巨大怪手。

  這是罕見的龍血寶樹,它往往只生長在遠離人煙、陽光充沛的旱地,能從朝暮繚繞的霧氣中汲取水分與靈性。其鮮紅色的樹脂就像人的血液,不僅是一種療傷靈藥,據說還擁有着賦予神秘力量的奇效。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龍血寶樹只是一種傳說,難有機會親眼目睹,但在這座山上卻生長了數百株,紮根於陽光充沛的岩層坡面上。

  假如在正午的烈日下,用小刀沿一條傾斜的弧線,將龍血樹皮割開一條楔形的狹長口子,龍血樹脂就會緩緩滲出,發出一種濃郁的奇香。千年龍血樹脂剛剛滲出的時候,所揮發出的這種奇香,僅僅是聞見了就令人神清氣爽,全身筋骨形容不出地舒坦,仿佛血脈臟腑都經受了一番淨化,無形中能祛除傷病。

  假如滲出的龍血樹脂無人採收,就會在烈日下流淌到樹幹上、滴落在土石間,漸漸凝固成為半透明、暗紅色的龍樹血竭。龍樹血竭既是療傷良藥也是一種珍奇染料,普通人碰到龍血樹都會儘量採取龍樹血竭。

  但在有神通法力的高人眼裡,如此採取龍樹血竭卻是浪費了其最重要的靈效,他們自有神奇的手法,在異香未揮發之際便收集與保存更為珍貴的龍樹血脂。龍樹血脂是一種靈藥,還可經過特殊的煉化有着更為神奇的效用。但其收集和煉化的秘法普通人卻無從掌握,就算知道了也做不到。

  這座山峰上除了罕見的龍血寶樹,還生長着另一種更為珍奇之物。只見靠近峰頂常被淡淡的霧氣繚繞之處,有一株株數人高的樹木分布,它們通體纖細窈窕,樹幹與枝葉竟有玉質的光輝,在漫山草木中十分顯眼,更奇異的是樹上所結的果。

  翡翠般近乎半透明的樹葉,五片並生環繞中央一花,花謝之後結出拇指肚大小、珠狀的果子。珠果初結時呈乳白色,光澤宛如剛剛剖開的象牙。這種珠果要多年才能完全成熟,漸漸呈半透明狀晶瑩如玉,捏在指尖卻感覺其柔軟而有彈性,內部隱約流轉着五色光澤。

  它叫琅玕樹,又稱仙玉樹。在這深夜裡的山峰上之所以這麼顯眼,因為琅玕樹會發光,枝葉和果實都散發着柔和的淡淡清輝。琅玕樹發出清輝不舍晝夜,在白天陽光下的樹身就像環繞着流轉的虹霞,在夜間則晶瑩剔透可隱約照亮周圍數丈方圓的景物,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

  若說普通人在深野中偶爾還有可能發現天然生長的龍血樹,但琅玕樹絕對只是一種傳說,根本無緣親見。據說天帝的宮闕和庭院中就種植着琅玕樹,夜間坐在樹下,琅玕樹的清輝便是洗鍊身心的神光。成片的琅玕樹又稱瓊林,琅玕果是天帝平時的茶點,也是賜給守護神土的那些瑞獸靈禽的食物。

  在自古流傳的民間神話中,有上古人皇得不死神藥而登天,即天帝位開闢帝鄉神土,並將不死神藥賜予後人,後人服之便可登臨帝鄉神土長生成仙。至於這些傳說是真是假,仙蹤飄渺帝鄉難及、亦非凡人所知。琅玕果,也是傳說中的不死神藥之一。

  然而在這座並不為人知的山峰上,環繞着峰頂卻生長了數十株琅玕樹,隱約已形成了一片瓊林,那淡淡的玉樹瓊光環繞中,峰頂宛若神土。但是無論是在山腳下還是周圍群山上,都看不見這夜色下的玉樹瓊光,因為這座山峰被一座無形的法陣籠罩環繞,仿佛於蠻荒中消失不見。站在山峰上可以清晰看見周圍的景物,但外界卻發現不了這裡的存在。

  琅玕樹的清輝與漫天的星輝呼應,那星河之輝仿佛在無形中流淌灑落,像一條看不見的星輝之河,琅玕樹晶瑩的枝葉似在吸收着星輝的靈息。然而這天後半夜,雲層從遠方升起悄然鋪展而來,越積越厚籠罩山峰的上方以及周圍的荒野,璀璨的星空漸漸消失不見。

  守護山峰的法陣也在悄然間被人破開了門戶,一群穿着深色勁裝、手握着各式兵器的人登上了山峰,從山林中的龍血樹叢下走過,穿過散發着清輝的瓊林。淡淡的玉樹光芒照見了這些人的面孔,他們神情冷漠、抿着嘴一言不發,但是從緊握着兵器發白的指節來看,這些人心中也很有些緊張。

  黑夜裡難以分辨龍血樹,但這片瓊林卻能看得清清楚楚,這群人皆流露出驚異與震憾之色,但很快都恢復了冷漠,走出瓊林環繞的峰頂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正在默默地等待着什麼。這麼一大片琅玕樹的發現,也使他們在緊張中很是興奮與期待,只是儘量保持着平靜。

  在玉樹瓊光照不到的峰頂上,生長着蔥翠的瑞草繁花,此刻在黑夜裡皆隱去不現。距離峰頂不遠有一面裸露的石崖,石崖中開鑿了一座石龕,約有三丈方圓就像一間半開放的廳堂。石龕內有門戶通往後面的石室,此處就像是神人居所。

  在石龕的前方,有一座幾尺高的石台,既像是屏風又像是一張神案,石台上端坐着一個身影。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但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若離得足夠近,還能感應到那隱約的生機。

  下方琅玕樹的清輝所照亮的最遠處恰恰能夠達到石台上,此人穿着素青色的衣衫而非山中常見的獸皮衣,面容看上去很年輕,但是眼角卻有着細細的魚尾紋,兩鬢也有着不起眼的銀絲,無形中帶着一種滄桑的氣息。

  青衣人閉着眼睛,甚至沒有在呼吸,雖端坐石台上,靈魂卻仿佛不在這裡。在他的對面約一丈開外站着一個人,此人竟是背手腳踏虛空而立,黑暗中背對瓊光看不清面目,身披一件白底金紋的長袍,衣料是一種特殊的質地,普通人不可能擁有與穿戴。

  白底金紋長袍者正在說話:「清煞,你一直不開口,那我就動手了。」

  他說要動手,本人卻沒有動,山峰腳下的遠方出現了火光。那裡是一片谷地平原,方圓約數十里,有一條清澈的河水從平原旁流過。在這險峻群山之中,這樣的地方是部族定居難尋的寶地,那裡生活着方圓數百里內最強大的一個部族,他們建造了堅固的村寨。

  村寨的規模像一座小城,四面建有高牆築門,周邊連接木柵環繞,主要目的不是防止野獸襲擾,在人類築城的開闊地帶,尋常野獸早已遠避極少出沒,更重要的是防範其他部族的襲擊。但平常情況下這裡很安寧太平,這個部族有一千六百餘人,擁有不少強大的戰士。

  後半夜的城寨很寧靜,人們早已沉睡,有了高牆和木柵的守護,這裡也沒有像深山中的小部族那樣徹夜燃起火堆防範野獸。火光是從城寨之外亮起的,緊接着頂端削尖的粗木建造的柵欄被人以強大的力量轟開,城寨中有房屋被點燃了。

  沉睡中的人們被驚醒,男人們提着各式武器衝出了屋子,迎上一群身着深色勁裝的兇徒掩殺而來。在那不斷燃起的熊熊火光中,男人的喊殺聲、怒吼聲、慘呼聲,女人與孩子的哭喊聲、呼救聲、淒號聲起伏不斷,刺破了夜色中的黑暗與寧靜。

  石台上被稱為清煞者仍然一動不動的閉目端坐,對面的金紋白袍人似是自言自語道:「你我等七人並稱巴原七煞,而我最忌憚也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清煞。我等了幾十年,今天終於有機會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秘密。……你再不開口,清水氏一族便將徹底覆滅。」

  石台上的「清煞」終於說話了,奇異的是他既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開口的動作,聲音就這麼自然地如在聞者的腦海中響起:「白額氏,世人稱你為白煞,你也自稱白煞,並以此為得意,所謂巴原七煞之中只有你最名符其實。

  這並非是一種尊崇,更不是美意,不僅指的是強大更指可怕。而我這百年來,從未讓人感覺到過可怕,感受到的只是方圓二百里內人們的尊敬與期望。白煞,請你稱呼我為理清水,而不是與你並稱的清煞。」

  白煞笑了:「名相之爭沒什麼意思,理清水,我只是下令攻破了城寨,還沒有下令滅族。你難道真要親眼看着清水氏一族從此消失嗎?」

  理清水:「沒有用的,無論今天你做什麼,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白煞的聲音漸漸發冷:「你當年定居於那條清水之畔,也受封於此地,號稱清水氏。這裡的族人因為你這位祖先,故稱清水氏一族。而你是否太自私了,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整個部族的滅亡?他們都將因你而死,為你而死!」

  理清水雖然沒有動也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卻露出冷笑之色:「我是山野匹夫出身,當年曾擔任故巴國理正、執掌訟斷刑罰,歸隱之後便以官名為姓,稱理清水,族人也以清水為氏。當年我曾緝拿懲處過無數罪人兇徒,從不因威逼要挾而低頭。」

  白煞:「可是清水氏一族並非罪人,你若不交出我想要的,這些無辜的人就將因你而死,你難道不感到內疚嗎?」

  理清水:「真是可笑!你也清楚他們是無辜的,殺人者是你不是我,他們死於你的慾念、死在你的刀下,這是你的罪孽。」

  白煞:「那你就看着這罪孽發生,不想挽救他們嗎?」

  理清水:「如果能救他們,我當然會救。你為了得到我的秘傳,不惜等待與準備了這些年,以滅掉清水氏一族為要挾。我能救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你,並鎮壓你赤望丘一脈。可惜我已經做不到了,如今能做到的只有不讓你得逞。

  我了解你、也了解這種事,你已經動手了,做出了這種不留任何餘地的布置,那麼多人已經死在你的刀下。如果你得到了想要的,必然殺我滅口,而整個清水氏一族仍將陪葬。無論我是否將秘傳告訴你,都無法挽救他們。

  你是我的仇人,也是我清水氏一族的仇人,明知必死,又怎能讓仇人達到目的?我活了這麼久,又修煉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連這個道理都看不透?你若動手便動手,無論是悲憤還是傷憾,我已無力阻止,但你達不到目的。」

  白煞的聲音似帶着令人難以忍受的刺痛感:「你心裡倒是明白,我也就不必虛言了,如果你答應的話,至少我可以讓你不必親眼看着清水氏一族的覆滅。其實這樣的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是他們受不了那種痛苦,你也可以不承受這種折磨。」

  理清水在白煞腦海中響起的聲音,令人感覺有一種可怕的壓抑:「既然已經明白道理,又何必要去違背?很多人明知道而做不到,而我恰恰不是這種人。數百年來我已見過無數的生生死死,凡人皆有一死,如果必死還要讓你得逞,那才是真正的沒有意義。而痛苦和自責,是我應該背負的,我將面對它。」

  就在這時,有一名黑衣人從城寨那邊飛掠而來,手持滴血的長劍,穿過法陣門戶登上峰頂,在數丈外的瓊林邊定住身形行禮道:「煞主,我們中了埋伏。城寨內有準備,他們集中了所有的強者退到城寨的中央伏擊了我們,我們的損失大大超出了預計。」

  白煞沒有說話,向後揮手做了個斬的動作,包圍峰頂的所有人都在無聲中接到了命令,迅速轉身消失在夜色里,加入了屠戮清水氏一族的隊伍。這些人都是白煞手下的強者,就算城寨里有所準備,也無法抗拒覆亡的命運。

  白煞心裡已經清楚,就算以滅族為威脅,也不可能讓理清水低頭。而理清水也看得很透,今天白煞既然動手了,攻入城寨此刻已屠殺近百人,就斷沒有收手的餘地,無論得不得到他想要的秘傳,他都會殺了整個部族滅口。

  其餘人都離開了這座山峰,只留下峰頂上名震四方的清煞與白煞。

  理清水的聲音又響起:「竟然喜歡手下稱你為煞主,真是可笑!清水氏一族今日難逃大劫,可你為什麼不自己動手呢?那樣的話,你就不會死傷那麼多的手下,他們大多也是你白額氏的族人。我隱約有所耳聞,對生靈的傷害以及它帶來的仇恨,是登天長生路上最終的障礙。看來你這種人,竟然還有超凡脫俗的妄想。」

  白煞:「我這不是妄想而是大願,在芸芸世間掙扎求存、辛勞一世,如果有一線希望踏上登天之徑、永享帝鄉神土,誰不會奮力一搏?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做今天這一切?就算是你理清水,不也一直在尋求嗎,數百年來從沒放棄過。

  但是我沒想到,清水氏一族竟會有所準備,還能在城寨中設伏反擊。可是他們越是掙扎,男女老幼將會死得越悽慘,而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的你,將會更加傷痛與悲憤。我很好奇,這次行動沒有走漏任何風聲,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這也是令白煞很不解的事情,這次行動理論上不應有任何人獲悉,儘管他已經等待與準備了很久,卻從來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與目的告訴過任何人。這次他率領二百多名手下從宗門所在地赤望丘出發,悄然潛行深入蠻荒,原本是宣稱要尋找與斬殺一位與赤望丘有血仇的妖王。

  出發之前,沒有任何一名手下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清水氏一族的定居地,白煞帶領眾人穿行蠻荒出現在這裡,突然下了命令。理清水正在閉關度劫,對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而且絕對不能受到驚擾,正是白煞等待了多年的時機。

  理清水的聲音語氣舒緩:「原因很簡單,我就是方圓幾百里山中各部族所祭拜的山神。清水氏一族的祭司在深夜裡聽見了山神的警告,提醒他們將有強敵入侵,要緊急集合勇士奮力反擊,哪怕族滅身死、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也要讓屠戮者付出最大的代價。

  我受傷很重,並不是因為你登上山峰後驚擾了我,而是我在不能出關時出關、此番歷劫前功盡棄;不能動用神通法力時又動用了神通法力,所以傷了神魂,此世登天已無望。你破開法陣時我就被驚動了,發現來者是你。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山神,無數人曾向我祭拜祈求,我能聽見各部族祭壇上傳來的聲音,了解他們最為真切的心愿,也見證了無數的生死輪迴。因此對人間太多的事情,只要看見了預兆,往往就會清楚原因與後果、它們將怎樣發生。

  我事先也不知你會來,可是當我看見的你那一刻,就明白了一切,也清楚今天會發生什麼,已經做好了面對的準備。我施法通知清水氏一族的祭司,只可惜他們準備時間太短了,否則會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

  白煞知道了答案,心中隱約不安。他清楚蠻荒中的各部族都是祭拜山神的,而巴原上建城而居的各大部落也祭拜神靈,無論那神靈存不存在。而他今天面對的理清水,就是一位活生生的山神,且是與自己一樣的人!

  白煞皺眉道:「傳說環繞巴原數千里方圓有九座神山,是鍊氣長生的仙人居所,擁有不死神藥,號稱巴原九丘,其中以我赤望丘的威名最盛,卻以你樹得丘最為神秘。沒人知道樹得丘就在這裡、是一座人們看不見的山,而你是這裡的山神。

  我卻很清楚,九丘之中所謂的仙人,只不過是你我這樣的修士,或者是人所不知的大巫與妖靈,仍在無窮無盡的登天之徑中找尋正確的道路。我懷疑你就是這裡的山神,卻一直不敢確定,今天才知竟果然如此!

  得到你命令殊死反抗的清水氏族人,是否知道你這位祖先早已清楚他們的命運,他們越是反抗、下場就越為悽慘。而你明知這一切,卻只是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心裡又會做何感想?」

  理清水淡淡答道:「我並沒有命令他們,只是以山神的身份提醒了他們大劫來臨。他們並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山神的名字,不清楚這裡的山神就是他們的祖先,更不清楚他們的祖先理清水就是傳說中的清煞,卻知道犯下這一切罪行的人是你。」

  白煞冷笑道:「族滅身死之際,你還要這樣裝神弄鬼嗎?」

  理清水:「我本就是山神,這既不是裝也不是弄。」

第002章、天帝之秘

  這時山下遠方城寨里的廝殺聲四起,戰鬥已進入到最慘烈的時刻,不斷有人倒在血泊與火光中,有白煞的手下,更多的是清水氏的族人。清水氏一族有一千六百餘人,其中擅長戰鬥的精壯勇士約有三百人,雖不是那麼勇武強悍、但也能拿起武器殊死搏擊者則不下千人。

  他們有短暫的準備,但畢竟是深夜裡倉促迎敵,而白煞帶來的二百多名手下都是專門受過格殺訓練的精銳死士,其中帶隊者皆擁有神通法力。戰鬥剛開始時雙方是僵持的局面,但是山中那些人也趕往城寨的時候,場面便漸漸形成一邊倒的屠殺。

  清水氏一族無法抗拒覆亡的命運,但就算如此,白煞的手下也折損了大半,其中甚至有掌握神通法力的強者被斬,可見清水氏一族中也有類似的高手。普通的死士也就罷了,可以再招募訓練,可是邁入初境、修成神通法力的強者,往往可遇不可求,無論對於什麼樣的勢力來說,這都是沉重的損失。

  清水氏一族得到了山神的警告,知道今天將要面臨覆亡的大劫,山神告訴他們要奮起所有的力量反擊!世代祭拜與信奉山神的氏族部落,毫不猶豫遵從了山神的指引,這是理清水此刻唯一能為族人所做的事情。

  事已至此,似乎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白煞應該清楚今天無論怎樣威脅理清水,對方都不會給他想要的東西。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滅了清水氏一族卻毫無意義。他此刻已經可以殺了理清水離去,而理清水此刻則毫無反抗之力。

  可白煞並不打算這麼做,因為他不甘心,付出的代價越大就越不甘心。他想要得到的秘傳就在理清水的心裡,哪怕清水氏一族全滅,只要理清水還在,就仍有得到的希望。

  儘管沒有轉身,但是遠方喊殺聲傳入耳中,白煞也清楚損失有多慘重,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卻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仿佛在一瞬間已經忘記了城寨中慘烈的廝殺,再開口時語氣就像是兩個老朋友在談心。他今天有太多的話想說、想問,實在有些忍不住,只要理清水還肯說話,自己就仍有達成目的的希望。

  白煞嘆息一聲似是自言自語道:「無知者奉鬼神,不過是祭奉我等這樣的人,或者那些他們自己也不清楚是否存在的東西。這蠻荒中所謂的山神我也見過不少,大多不過是山精鬼怪之屬,開啟靈智有末微神通,顯靈惑人以求供奉。

  它們或取其所需以享樂,或借供奉願力行鬼修之法,妄求長生久視之道。我見過很多強大的妖物精靈以山神自居,巫法各異,登天之徑上走的完全不是同一條路。有人也許走得更遠,有人卻終身無法再邁出一步,令我困惑的是,並非是越強大的生靈就能走得越遠。

  它們所修之術往往來源自悟或天賦,五花八門並無一定之道,像你我這種人,自有秘傳之法,又何必再去做什麼鬼修山神?所以我曾不確定你真是這裡的山神,但我聽說你已經邁出了那一步,即將踏過登天之徑。難道這其中有什麼玄妙,世間的山精鬼怪不知,卻被你發現了?」

  閉目端坐的理清水仿佛已看透了白煞此刻的心思,嘴角露出一絲嘲弄之色,聲音又在白煞的腦海中響起:「我所行並非鬼修之法,而是太昊天帝所傳的菁華訣,但是能踏出前往帝鄉神土的那一步,確實與這百年山神經歷有關。這也是你想知道的吧?其實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

  白煞眼中流露出灼熱的光芒:「你告訴我什麼了?」

  理清水:「我已經活了足夠久的時間,見證了人間太多的生死、太多的事情,因此我知道很多事將會怎樣發生。像這樣的人往往被稱為智者,可是對於我而言,已經不是苦思的結果,就是自然的明徹,宛如世事在眼前演變。這是神通亦非神通,也可以說是返樸,就是這些年我身為山神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