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多媚 - 第1章

意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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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校對】《天衣多媚》作者:意千重

【文案】

都說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她偏就杯具的成了一件衣服。衣服又怎樣?同樣能修仙。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要愛想愛的人,做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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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天上

第1章

活的衣服

蘇綰倒了大霉。

一夜之間,她就從一個兢兢業業工作,只想保住飯碗的小白領變成了一件衣服。或者說,是她的魂魄附在了一件名喚金縷衣的天衣上,從此她過上了噩夢一般的生活。

作為一件衣服,她必須忍受被人洗,被人熨,被人穿,不受控制地舉手投足,站起或坐下,還要忍受人身上的味道。雖然這種時候很少,但作為一個人的靈魂,她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非人的生活。

蘇綰極度恐懼自己有朝一日會人格分裂,真的把自己當成一件衣服,所以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重新做回人形生物。

她還記得噩夢伊始的那一天,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在做一個有趣的夢。

她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呆在一個精緻美麗的房間裡,身上穿着漂亮的淡金色刺繡古裝長裙。房間的擺設精緻華貴,古意盎然,衣服美麗繁瑣,她不記得自己曾經去過這樣一個地方,也不認為自己會有這樣的衣服,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穿過層層疊疊的淡藍色紗幔,走向那道高大的雕花木門。一拉開門,一道刺眼的陽光照進來,刺得她眯縫了眼,半天才適應過來。

她看着面前美麗的花園快樂地張開雙臂,這個花園是仙境啊!淡淡的雲霧繚繞在四周,綠樹蔥蔥,鮮花燦爛,流水淙淙,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飛檐翹壁上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青藍的天邊有幾隻仙鶴飛過,微風帶來一陣薔薇的清香,輕輕拂過她的長髮,讓她舒服得想沉沉睡去。

她咬着手指想,這個夢可真美,但願從此不醒才好呢。可這種舒服愜意並沒有保持多長時間。

「咦?這是怎麼回事?是誰把殿門打開,把金縷衣掛在這裡的?」隨着這條飽含怒氣的聲音,一個白衣女子快步走過來,不等蘇綰開口,就一把捏住了她的肩頭,提起她上下抖動了兩下。

沒想到這樣漂亮纖柔的女子力氣居然這樣大,蘇綰被抖得發暈,一種莫名的恐慌如潮水一般襲來,她試着開口:「有話好說,放開我。」

那女子充耳不聞,擰着眉毛喊:「白蘭,今天是不是你當值?」

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提着裙子飛快跑過來,在看見大開的殿門和女子手裡提着的衣服後,驚慌失措地跪拜在地:「白蘭該死,雲錦姐姐,這是怎麼回事?白蘭明明關好門的。」

那叫雲錦的女子又提着蘇綰晃了晃:「你關好門的?金縷衣怎會在這裡?若不是我來得及時,被人偷去了都不一定!」

「白蘭冤枉。」白蘭只是低頭哭泣。

蘇綰不耐煩了,伸手去推雲錦:「喂,叫你放開我,總捏着我的肩頭幹什麼?當我是死人啊?」

她沒有推開雲錦,卻聽見了兩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啊!妖怪!」

不等她反應過來,雲錦就將她緊緊抱住,激動地不停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有妖怪要偷金縷衣!」

叫白蘭的小丫頭更是稀奇,跪在地上就一把抱住了蘇綰的腳,一樣地閉着眼睛拼命喊。

蘇綰險些被雲錦勒得窒息,雖然雲錦很美,胸部也很柔軟,但蘇綰不好這口。她大力推着雲錦,不停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是妖怪。」

雲錦抱得更緊了:「死妖怪,你想偷天衣,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北辰神宮是你來得的?今日定然叫你有去無回,灰飛煙滅!快來人啊……」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一群穿着各色古裝的女子和男童沖了進來,手裡拿着花剪,鍋鏟,雞毛撣,掃帚等物把三人團團圍住,不停地問:「雲錦姐姐,妖怪在哪裡?」

雲錦拼命擺着頭:「大概被我抱住了,我法力太淺,看不透這妖怪的隱身術,這妖怪隱身穿了金縷衣要逃走呢!」

蘇綰虛弱地拍着雲錦的臉:「我不是妖怪。我是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是妖怪了?什麼隱身術?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

雲錦又叫:「你們看,你們看,這袖子一直在拍我的臉。」

一個穿青衣的男童揮舞着手裡的雞毛撣上來就使勁抽了蘇綰那隻拍雲錦臉的手一下:「現在星君不在,不如我們一起上吧,把他捶暈了關起來,等星君回來處置也不遲。」

蘇綰疼得兩眼冒星星,手抖成了雞爪瘋,她虛弱地哀嚎一聲:「講講道理好不好?打人是犯法的。」一陣劈頭蓋腦的狠揍將她的聲音徹底淹沒。不是說看不見她嗎?為嘛每一下都打得這麼狠,這麼准?難道她和他們有深仇大恨?尋了這樣蹩腳的藉口來欺負她。她不要做夢了,這夢也太真實了,好痛……

她那個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件衣服,也不知道這些人真的看不到她。因為在她眼裡,她只是換上一件漂亮的淡金色衣服而已,其他一樣變化都沒有,有手有腳,有頭有臉。

這種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一直持續到一隻烏鴉「呱」地叫了一聲為止。

隨着烏鴉的叫喚聲,所有人都鬆開了揪在蘇綰身上的手,蘇綰軟綿綿地癱在了地上。

人們垂手肅立,站得規規矩矩,畢恭畢敬地低喊了一聲:「大人!」

蘇綰想:「好奇怪,一隻烏鴉當大人。」她很想抬起頭看看這烏鴉到底長得什麼樣,但她已經虛弱地抬不起頭來。她只是訥訥地說:「賠我醫藥費!死了你們要償命。」

一雙繡着雲紋的白底黑面靴子停在她面前,低沉略帶了點沙啞的男聲在她頭頂嗤笑了一聲:「什麼妖怪,分明就是一條奄奄一息的凡人魂魄。你們真有長進!」

一隻冰涼的手捏着蘇綰的肩膀將她提了起來,這大概就是這群瘋子的頭兒了,蘇綰眯縫着大概已經腫了的眼睛瞪着提她的年輕男人:「我要告你!」

那人訝異地挑了挑入鬢的長眉,輕佻地笑起來:「你打算去哪裡告我?是去十殿閻君那裡呢?還是去天帝那裡?」

蘇綰被他提溜到一面鏡子前:「看看,你還以為自己還活着?你已經死了,是一縷幽魂。」

蘇綰瞅了那鏡子一眼,膽寒心戰。她看得分明,鏡子裡只有一個提着件淡金色長裙的朱袍男子。那淡金色的長裙分明就是她身上穿的這一件,但是她看不見她的頭,她的臉,她的手和腳。

她不甘心地舉起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明明是有臉有手的。為什麼會這樣?

「你能看見你自己,並不代表其他人能看見你。」朱袍男子好笑地看着她:「這個鏡子裡反映的是別人眼裡的你。看清楚了?你就是一縷微弱到隨時都會魂飛魄散的幽魂。」

蘇綰不服氣:「別人看不見我,聽不到我說話,你怎麼能看見我,聽到我說話?」

朱袍男子鬆開手,任她委頓倒地,得意地挑眉:「別人是別人,我是我。他們怎麼能和我比?」

一隻白烏鴉飛過來,停在鏡子上,贊同地對着蘇綰「呱」地叫了一聲。

蘇綰咬着牙不說話,眼裡滿是不信。朱袍男子怪笑一聲,「還不信?我什麼時候騙過人?不信你看着,我疊衣服。」

他蹲下去,手指靈活地翻弄着,蘇綰不能抗拒地被他疊成了四折,奇怪的是,她絲毫沒有感覺到痛,而這種姿勢,她相信世界上最好的瑜伽大師都無法做到。

看着蘇綰那種半瘋半傻的表情,男子可惡地笑眯了眼睛。蘇綰徹底崩潰並絕望。

「我賠你醫藥費。」男子看着蘇綰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隨手拿起一隻琉璃盤,將她捲成一團,放了進去。

白烏鴉把一點白色的火焰吐在男子的指尖上,他把火焰小心地滴落在琉璃盤裡,微弱的火苗慢慢爬滿整個琉璃盤。蘇綰只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得她閉上了眼,她渴望着,這是一個噩夢,醒過來就好了。

可是等蘇綰醒過來,她身上的傷痛是全好了,人也很精神,只是她還在那座宮殿裡。所不同的是,她的背部穿了一個珍珠串成的衣架,她再也不能任意四處走動。

從此以後,蘇綰沉默不語,她用了足足十天的時間,才接受了現實——她已經死了,她的靈魂附在了這件衣服上,她成了一件衣服。她能看見自己,別人看不見她,除了那個穿朱袍的人。

第十一天,她揪着頭髮總結了一下。從發生的事情來看,這個世界應當不是一個普通的世界,特別是那個朱袍男不是普通人。

她應該見見那個朱袍男,向他求助。她認為,既然他能一眼看出她的來歷,又能用那樣的法子來幫她治傷,肯定也有法子幫她重新恢復人形的。

可自那天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每日裡只有那個叫雲錦的女子會拿一把很漂亮的羽毛撣帚輕柔地在她身上撣灰,撣得蘇綰癢酥酥的,卻又舒服無比。這讓她萬分鄙視自己,她是人,不是衣服好不好!

蘇綰不是沒嘗試過和雲錦說話,但云錦從來沒有一點反應,就算她把金縷衣的袖子搭上雲錦的肩膀,拍雲錦的臉,雲錦也只是輕輕把金縷衣的袖子放平,轉身默默離開,最後她只好放棄了。

又過去了十天,蘇綰的嘴巴閒得發慌,她想和人交流說話,想曬曬太陽,想吹吹風,想吃東西——並不是她餓了,而是覺得該吃東西了。她覺得,她在寂寞中發了霉。

就在她以為她要在寂寞中死去的時候,終於,雲錦把她挪了個地方,她又見到了朱袍男。

第2章

畫中

雲錦提着蘇綰走在一片森森竹海中,竹枝碧綠,林中漂浮着幾縷牛奶般的白霧,白玉石鋪成的石板路上苔痕蒼翠,不知名的彩色小鳥在枝上嘰嘰喳喳,瞪着烏豆一般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一人一衣。即便雲錦近在咫尺,它們也並無驚嚇之意,很明顯,這些鳥雀根本不怕人。

一隻紅色鳳頭黃色身子綠翅膀紅爪子的小鳥甚至飛到蘇綰的肩頭停下,歪着小腦袋對她啾啾叫個不停。蘇綰有種直覺,這鳥兒能看見她!它是如此的美麗,嬌小可愛,她情不自禁地舉起手想去撫摸它。

雲錦看見手裡的金縷衣揮動袖子,竟然是想去抓那隻鳥,立刻伸手按住那隻袖子,不客氣地說:「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知道你因何種機緣入了北辰宮。但我警告你,勿要輕舉妄動!這裡是天界,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一隻鳥兒或是一隻蟲子,都有靈氣,遠比你來得珍貴,活的歲數都比你的長!」

雲錦話語裡有種赤裸裸的輕視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蘇綰對着雲錦做鬼臉,她知道就算是自己開口痛罵雲錦,雲錦也聽不見,更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所以,還是算了。

只是,這個所謂的仙界,是個什麼樣的所在?真的有神仙嗎?什麼都遠比她來得珍貴麼?她連一片葉子都不如?蘇綰有些迷茫和擔憂。

小徑的盡頭,是一座白色的精巧宮殿,上書「幽篁宮」。一進門,蘇綰的眼前就一亮。

這間房比她剛才呆的地方還要大兩倍,厚重的深紫色長絨地毯,深紫色的實木家具發出緞子般的光澤,誇張的象牙白雕花大床上垂着珍珠白的層層紗帳,帳角墜着無數細小的珍珠和水晶。漂亮的屏風,精緻的擺設,清雅的插花,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她還沒看夠,雲錦就將她掛在了屏風後退了出去。蘇綰只好研究面前的那扇屏風,她只略略掃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被上面的圖案吸引了。

這是一副美輪美奐的工筆桃花圖。陽春三月,密密匝匝,深深淺淺的桃花以各種各樣的姿態在枝頭怒放,鋪天蓋地。桃林旁一灣碧水,水邊坐着兩個人,女子着綠衣,男子着白袍,言笑晏晏,神態親密,看上去似是一對戀人。

桃花鮮活妖嬈,人物面容俊美,神韻出彩。蘇綰覺得那女子的容貌尤為熟悉,思來想去,卻想不出像誰。想着想着,詭異的事情發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向她襲來,她身不由己,神思恍惚,仿若被吸入了畫中。

她看見,桃花次第盛開,落英繽紛,湖水粼粼,她聽見,鳥語啾啾,微風習習。溫暖的陽光照得她全身暖洋洋的,足下的青草柔軟芬芳,桃花的花瓣飄落在她的肩頭身上,一切都真實無比。

若是從前,蘇綰一定嚇得尖叫,不過此刻,詭異的事太多,她幾乎已經麻木,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她能以靈魂的方式附到一件衣服上,那麼神遊畫中也不是沒有可能。

綠衣女子和白袍男子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烹茶談笑。蘇綰可以很清晰地聽見女子清脆的笑聲和白袍男子渾厚的低笑聲,她試圖和他們打招呼,可那二人仿佛都不曾發現她的存在。

蘇綰嘆了口氣,換了個地兒,人家還是看不到她。她怏怏地坐到一旁,聽這二人說話。他們用的是一種她從未聽過的方言,她只能聽出男子寵溺地喚那女子為離姬,抑或是梨姬?總之是這個音罷了。女子亦稱他為起,口氣崇拜愛慕。

二人笑着笑着,便抱在一起,做了一堆,蘇綰大窘,趕緊起身躲到桃樹後,然而那曖昧的聲音無孔不入,讓她臉熱心跳,心虛無比。更詭異的是,她覺得有一雙眼睛在偷窺她!她四處張望,卻是發現不了其他人的痕跡。

正當她以為自己多心時,耳邊傳來一聲悶笑,隨即眼前的景色倏然一變,她又回到那間精緻華貴的房屋中,她的面前赫然站着那位朱袍男。他今天換了一身紫衣,束着玉冠,目若晨星,膚白如玉,很真誠地看着她笑:「這屏風畫得可好?」

蘇綰想起畫中那對男女的曖昧,有些心虛,耳朵熱起來,佯作大方:「唔,不錯,栩栩如生。」她的眼角掃向屏風,那對男女還是老樣子,正襟危坐,並無不妥之處,心中略定。想來她不說,他也不知道她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