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商 - 第1章

更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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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精校】《官商》

作者:更俗

文案:

光線昏暗,只有過道盡頭的白熾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

他驚恐的佇立在空洞洞的過道里。

淅瀝而清脆的聲音,那是密集的雨滴落在水泥地面上。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細微的回聲,只有媽媽離開的那句話還在他的耳朵響着:「陶陶,在這裡等媽媽……」

白熾燈閃了閃,突然就熄滅了。一個念頭與突如其來的深邃黑暗一起捉住他稚嫩的心房:「媽媽再也不回來了。」

林泉從夢中驚醒,感覺淚水沿着臉頰流下,眼睛酸得要命,大概在夢中一直凝視着媽媽消失的方向太久了,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深深的喘了一口氣,接着拉起被單裹住頭臉,似乎屋子的黑暗讓他心有餘悸。幾乎在蓋住頭臉的同時,林泉又毅然的將被單拉開,睜大眼睛,凝視着深邃的黑暗。

這是九九年夏天林泉在寢室住的最後一個夜晚,明天他就要離開沉悶無趣的東海省立大學,返回靜海市渡過一個籌劃已久的暑假。

  

第一部

第一章

返回靜海

  坐在早就該淘汰的綠皮火車的車廂里,三人坐的排椅上擠着五個人,若非緊挨着林泉的秀麗少婦將碩大的乳房緊貼着他的肋下,這樣的壓迫真叫人好受。

  少婦大約有二十四五歲,或許要小一些,憔悴疲憊使人顯老,她貼着林泉睡得毫無顧忌,估計她在悶熱的車廂時熬了很長時間,到省城站才等到一個座位。少婦穿着素雅的棉質襯衫,不知道她在硬座車廂里站了多少時間,襯衫給擠得皺巴巴的,浸染着汗漬,腰胸等敏感的部位還有幾個明顯的手印,林泉翹起嘴角,露出一個含糊的淺笑:在擁擠的硬座車廂,連轉身也困難,看見漂亮的少婦,誰都會忍不住要占點手腳便宜。

  林泉坐在那裡,手腳伸展不開,兩排椅子間的空檔里還坐着一個抱着嬰兒的中年婦女,嬰兒的臉皮乾巴巴的,樣子十分蒼老,小腦袋鑽進母親的懷裡,嘴裡的涎水沾着下巴,亮津津的堆在頸脖子裡。中年婦女解開劣質的化纖襯衫,只是微微側過身子,露出褐色的乳房,將黑棗大小的乳頭塞進嬰兒的嘴裡。

  林泉看見對面的郭保林打盹的眼睛睜開一條細縫,斜着眼睛朝他笑了笑。郭保林呲了呲牙,臉貼着冰冰的車窗閉着眼睛睡覺,但是腦袋給快速行駛的列車震得一跳一跳的。

  林泉將腳縮在椅子下,小心不踢着那位中年婦女,又怕驚醒緊貼着自己睡覺的秀麗少婦。腳下感覺讓什麼東西磕了一下,座椅下伸出一隻長滿汗毛的粗腿,低頭一看,剛才還站在過道里,雙手托着下巴靠在座椅靠背上睡覺的那位大哥,這時實在熬不住,鑽進座椅下狹窄的空間裡,伸展着手腳,陷入異鄉的夢裡。

  郭保林身材高大,卷到肩膀上的T恤袖口露出隆起的肌群,剃着寸頭,臉上還有兩道剛結疤的傷痕,粉紅的傷疤就像嬰兒唇,讓他看上去十分兇惡。郭保林霸占了兩個人的座位,頭靠着車廂壁,赤腳蜷在座位里,舒服的姿勢讓林泉看了十分羨慕。

  從省城到靜海,空調大巴的車費是八十三元;空調列車四十六元,綠皮火車(指普通列車)用學生證打折,只要十一元,這就是林泉與郭保林坐在綠皮火車的硬座車廂里煎熬的原因。

  郭保林家境富裕,但是他在期末時,跟他老子郭德全之間大吵了一架,讓他老子斷了糧草,他平日泡馬子不知節儉,十一元的車費還是林泉幫他掏的。

  林泉的父親是一所二流中學的校長,屬於小說里被歌頌、生活中被嘲諷的那類人,所以林泉在大學裡的生活費一直緊巴巴的,郭保林在林泉宿舍里吃了兩天泡麵,等林泉所有科目都考完之後,才一起坐火車返回靜海。

  上火車前,兩人分掉最後一包方便麵,坐到火車上,兩人就一直在聊回到靜海一定要到「八大碗」好好的解解饞。「八大碗」是郭保林他老子郭德全開的酒樓,拿郭保林自己的話說,郭德全是個奸商,每天去八大碗海吃海喝乃是劫富濟貧。

  林泉心裡想:「奸商?天知道我這輩子的最偉大目標就是做一名奸商。」

  高中時,兩人雖然同在一個學校里,郭保林七班、林泉三班,但是以省重點高中的高壓學習氛圍,不同班的人很少能發展出不一般的友情來。郭保林高三時在校外租了間房子,說是學習,其實是郭保林在校外圖自在的窩點,同屆的同學都將那裡當成看A片的場所。林泉跟鄰班的一個小子去過一次,以後就熟門熟路了,不過那時還不認識郭保林,有時兩人坐一張凳上看片子,也不大說話。以「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嫖過娼」來作為鐵杆友誼的標準,一起過看A片,也足以讓兩個陌生人產生足夠的親切之情。那時起,林泉與郭保林在校園裡偶爾碰着,也會善意的微笑。

  郭保林是出了名的爭強鬥狠,不過處事相當聰明,從不將烏七八糟的事情帶到學校里,沒在學校落下把柄,加上他老子郭德全的名頭,讓學校多少有些顧忌,郭保林雖然成績很爛,但也在市一中這樣的省重點中學順順利利渡過三年。

  高考後,林泉知道郭保林的高考成績太爛,也沒好意思問他被哪所學校錄取,就各自煙消雲散不再聯繫。

  林泉進入省立第一個月進行軍訓的某天,校園裡突然斷電,所有的大一新生都陷入一種喜出望外的狂熱之中,不用擠在階梯教室里高聲唱革命歌曲真是一種幸福。

  月光浮動,人影幢幢,黑乎乎辨不清彼此的面目,林泉根據或嬌柔或粗啞的嗓音猜想錯身而過的女孩們的相貌,聽見前面的一團黑影里有人拿靜海話交談。靜海話很土,靜海市區裡的人都很少用靜海話交談,林泉來省城這半個多月都沒好意思說他是靜海人,乍聽見有人拿靜海話交談,有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林泉用靜海話招呼他們,郭保林從那團人影中擠出來,向林泉走來,先叫出他的名字。郭保林趕上高校擴招的好時機,進了東海省立大學成人教育學院一個至今他仍記不全名字的專業,再度與林泉成為校友。說來慚愧,那時林泉還不確定他就是在校名有赫赫聲名的郭保林,但這一切都不妨礙他們的友誼突飛猛進。

  這種友誼迅速達到郭保林有時與馬子在賓館裡突然發現褲兜里的避孕套只剩下一隻又苦無機會脫身去買便給林泉打電話用暗語讓他買了之後一起吃晚飯時在桌下將避孕套遞給他然而他與騙來的馬子一起回賓館而林泉孤單一人返回寢室的程度。

  郭保林頭依着着車廂壁,嘴角浮出一絲淫笑,正回憶某個良家給他身下掙扎時的淫穢場景。

  「萬里長江從雪原轉徙萬里,奔騰跌盪,直到下游入海處,水勢才變得溫宛柔順有如處女。攜帶而下的億萬噸泥沙沉積在河口,堆積成眾多的沙洲、沙壩。江水的水流不斷的右偏,將沙洲、沙壩依次併入北岸,形成狹長的沙洲平原。這片沙洲平原上孕育着華夏東部的一顆璀璨明珠——靜海……」

  靜海站就要到了,林泉扭了扭酸麻的脖子,將緊貼着他肋下好幾個小時的少婦往外推了推,瞥見她脖梗下的膚肉異常的細膩,飽滿的乳房將棉質襯衫撐得鼓鼓囊囊,透出隱約的肉色,小腹時騰起一股熱氣。

  廣播裡甜膩的聲音仿佛一粒投入平靜湖水的石子,在車廂里引起一陣騷動。

  「靜海這幾年的發展大不如以前,前些年,在沿海各大城市排位中還在前列,這幾年都看不到靜海的名次了……」

  「怎麼沒有名次?翻到最後一頁,倒算第七位。」一個戲謔的聲音打斷對方的感慨,「陳然下台後,周平、楊雲都是敗家子,七八年過去了,都說要改變靜海的面貌,靜海改變了多少?周平代了兩年市委書記,到換屆時,讓人捅出兩千萬的資產。兩千萬啊,就算沒有貪污受賄的證據,光是巨額財產不明來源罪也夠他在大牢里蹲一輩子,誰能想到,他拍拍屁股平調到池州當市委書記去了。」

  「唉,」深深的長嘆聲,包含着激憤的情緒,「楊雲呢?他在市委書記任上做了五年,靜海在他手裡也沒有起色啊。」

  「能有什麼起色,陳然、周平是他暗中扳倒的,他忙着招攬親信、買官賣官,哪有時間發展靜海經濟啊?不說別的,光他賣官的錢,就比周平撈的還多,靜海市明碼實價,鄉鎮書記二十萬到五十萬不等,靜海六縣一市,有三百多個鄉鎮,挨個換一遍,楊雲能撈多少錢?」

  「五十萬,有五十萬,誰還高興當個鄉鎮書記啊,也就正科級待遇?」

  「兄弟,沒眼光了吧。在靜海當個鄉鎮書記,可比西部當個縣委書記牛比,正淮紡織廠知道不知道?本來是正淮鎮上的集體企業,兩年前改制,近千萬的資產,效益也相當好,可是最終評估下來還不到三百萬,結果呢,鎮書記出一百五十萬,一個私人老闆出一百五十萬,將這家廠子給改制成私企了。聽說鎮書記的那一百五十萬,還是那個私人老闆墊的,你想想,如果不是霸着書記的位,哪有這樣的好事?」

  「唉。」林泉扭頭看見兩名中年人腦袋正湊在一起,正看一本名叫《城市調查》的雜誌,上面密密麻麻的列了一些城市的名稱與經濟發展數據,一名憔悴的中年人聽到同伴嘴裡駭人聽聞的傳聞,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流露出有許多無奈與悲憤。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人臉上流露出戲謔的神情:「老張啊,如今的世道你還看不透?從來就是官商勾結搶劫平民。」

  「市委換了新一屆班子,靜海的形勢或許會好一些,靜海往年全省排第二,這些年來,雖然說只落到第三位,但是經濟總量比第二位差了老大一截,不追趕不行了。」

  「耿一民也一樣,上任才三個月,反覆強調反腐倡廉,我看他骨子裡也是大大的壞透了的。」說到這裡,中年人得意的笑了起來,右手挾着香煙,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揮動起來,「還不如陳然繼續當市委書記……」

  「陳然不也是因為經濟問題退下去的?」

  「差不多吧,聽說是他的兒女貪財,陳然在市委書記任上,他的兩個兒子,個個都是幾千萬的家產……」

  「唉……」

  「陳然雖然縱容子女斂財,畢竟還有幾分真本事,他在任九年,靜海發展多快!反正沒有一個當官不貪的,那就在貪官里找個有水平的……」他看見林泉轉過頭來看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陌生人之間的禮節。

  林泉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這年頭,許多人鬱郁不得志,但是談論官場秘聞的勁頭可不少多少。雖然是捕風捉影,這個中年人嘴裡所說的,在靜海確實能找到其人。

  林泉是東海省立大學一名普通的大二學生,雖然說普通,但與靜海的官場並不遙運,兩名中年人所說的前任靜海市委書記陳然就是林泉的姥爺,林泉的母親是陳然的養女陳秀。說來奇怪,林泉也不是陳秀親生,而是四歲之後才到林家的。

  雖然林泉與陳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陳然最寵愛、最放任的一個孫子。陳然因為經濟問題離任之後,華麗富貴的光環就像水裡泡影,一夜之間就完全破滅了,那時還只有十五歲的林泉心理遭受相當大的挫折,在無窮無盡的奚落與嘲笑中,養成冷漠沉靜的性格。

  就是現任的市委書記耿一民,林泉也不陌生。耿一民是林泉的父親林銘達的大學同窗。陳然在位上時,耿一民是市委副秘書長、靜南區委書記,雖然不屑於巴結陳然,但跟林銘達家走得相當親熱。陳然離任之後,耿一民先後出任市委秘書長、市委副書記、市委書記,大概是避嫌的緣故,跟林家的關係就淡了下來。耿一民的秘書,今年四月份才當上市委副秘書長的趙增還是林銘達在市一中當副校長時的學生。雖然耿一民跟林家的關係淡了,但是趙增受過林銘達太多恩惠,趙增讀高中、大學的費用,就是林銘達資助的,跟林家一直來往密切。趙增當上市委副秘長,在家裡舉辦過私宴時,林泉還特意請假回過一次靜海。

  那兩名中年人的談論吸引好幾個小伙子圍過去,他們不時插上一兩句話,譴責一下靜海的貪官污吏。林泉坐回座位,頭靠着滿是油膩污垢的奇背,望着窗外熟悉的情色,感覺火車巨大的力量將自己拉回那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從耿一民在市委換屆中意外勝出,遠在省城的林泉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第二章

美艷少婦

  「這就到靜海了?」緊貼着林泉睡了四五個小時的少婦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有那麼一瞬,林泉覺得憔悴疲憊與皺巴巴的襯衫並沒有讓少婦的秀美容貌黯淡多少「到了,你也是在靜海下吧?」

  靜海不下,列車將拐個大彎向北駛去;綠皮火車除林泉、郭保林這樣到期末就會變得不名一文的學生外,更多是在城市裡從事艱苦勞作的務工人員,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將湧入靜海的洶湧人流里,為靜海的發展與建設奉獻血汗,卻只能換來僅夠生存的微薄酬勞。

  少婦眼裡露出迷惘無助的神色,讓人看了忍不住會生出憐惜、不舍。少婦是在靜海站下車,但是從她迷惘、慌亂的眼神里,林泉看出她在此地沒有熟人,或者說她自己也不確知來靜海的目的。

  「你是來靜海找工作的吧?」郭保林將厚厚的大嘴湊過來,手撐在纖維板桌上,肩頭差些壓着那名抱着嬰兒的母親。

  郭保林一路上獨占兩人座位的兇悍之舉,早讓人將他與凶神惡煞聯繫在一起。他的頭往前一伸,臉上的兩道疤痕,讓少婦打了個激靈,露出怯怯的神色,往後面退了退。

  少婦看見林泉也盯着她看,頭略低着,垂下來的劉海遮住光潔的額頭,小鹿驚恐似的眼神讓人看了心砰砰直跳。

  人的相貌分類有好幾種標準,除了英俊、醜陋之外,還可以用兇惡與忠厚來分。郭保林人高馬大,臉上兩道疤痕讓人一眼看出他爭強鬥狠的本質。

  林泉削瘦清秀,眉直目秀,身上有着濃郁的書卷氣,郭保林惟一學到的數學術語就喜歡用在林泉的身上:「小仨兒,你的賣相簡值與你齷齪的內心成反比!」

  林泉此時手裡抱着一本書,《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的書名也讓人對他多幾分安心。那名少婦挨着他睡得這麼踏實,可見一個人的外貌是多少的重要。

  少婦剛醒來還在為挨着他睡覺這件事感到有些羞澀,等郭保林縮回對面的座位上,才自語自言似的說開了:「……我一個老鄉在靜海工作過一段時間,這次我打算跟她一起過來,可是臨上車前一天,她家突然發生些事,走不了了。我捨不得退票的錢,就先來了……」

  沒有工作,沒有住房,沒有熟人,身上沒有太多的余錢……林泉露出為少婦所處境遇憂慮的神色:「我們是東海省立大學的學生……」闔上書,露出書脊上「東海省立大學出版社」的字樣。

  「我早看見……」少婦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往上翹了翹,給人俏皮的感覺,神情緩了一些。她在車廂里熬了一宿,正是看林泉相貌像個學生,這才豁出去挨着他的左膀子眯眼睡了起來。睡着舒服,醒來時才發將豐盈的半個乳房貼着人家的身子,兩人的身子一分,只覺血流便往那半片身子沖,那隻乳房起了酥麻觸電的感覺,倒不知身邊這人會不會往別處想。

  林泉那時還不知她心裡懷着這樣的心思,只是據實相告:「廠子很少有年中時招人的,你老鄉有沒有告訴你她廠子的地址,她是把你介紹到她的廠子裡去吧?」

  少婦露出為難的神色,搖了搖頭:「她只說靜海的工作機會遍地都是……」

  到靜海打工的,許多人都是初中畢業就出來,很少有二十四五歲才第一次出遠門的。林泉猜她是家裡出了變故,才不得不出來工作的,這種事現在也不方便打聽:「如果你能吃得了苦的話,我倒可以介紹一份工作給你,工資剛開始不會太高,大概六七百左右……」

  「吃苦倒不怕,只是,只是…我沒有住的地方……」少婦的聲音很小,卻能打動林泉心思,對林泉也充滿感激之情。

  林泉仔細端詳起這個名叫方楠的女子,林泉幾年來在姥爺陳然的培養下,看人的功夫不會太差,雖然擠在硬座車廂里,方楠的衣服給擠得皺巴巴的,臉上也沒有好好的收拾,一點妝都沒有化,但是方楠絕非那種光有相貌的山村婦女,只是乍到陌生地方的迷惘讓她身上的那種恬靜氣質變淡了。

  看過她的身份證,知道她今年才二十四歲,比自己大兩歲,可能是太疲憊的緣故,看起來有二十五六歲,即使這樣,方楠秀美的容貌讓林泉看了仍然心裡發緊。

  擠滿人的綠皮車廂雖然悶熱,但是開動後呼拉而起的風穿過車廂,還不至於讓人太難受。下了車來,站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熱浪襲來,身上的汗水密密潺潺的滲出來。

  靜海從七月就進入高溫節氣,直到九月中旬暑氣才會稍降。想到這着,胸口就像給塞了一團茅草,亂糟糟的。郭保林獨來獨往,沒有一件行李,林泉只有一隻裝書的可拖拉的行李箱,倒是方楠初次出門,不單將過冬的衣物都備齊,綠色塑料繩編織的網兜里裝着塑料盆、漱口杯、晾衣木架等雜物,林泉斜着眼睛看她那只用床單紮起來的巨大包裹里只怕藏着一床厚實的棉被。

  不知是她的單純,還是林泉的賣相過於老實,臨出站時,她連給她介紹的什麼工作也不問,就跟着下來。

  臨到這時,林泉才知道,這麼大堆的行李,她也得求哪位大哥幫忙啊;這倒好,他與郭保林貼着臉上去挨打。

  方楠將裝雜物的網兜錢繩拽在手裡,天氣燥熱,粉臉暈紅,林泉與郭保林幫着將行李提下車。郭保林多年來打架鬥毆,整出一付結實的身子板,一米八三體重八十五公斤,倒不覺什麼,林泉身高一米八零,體重六十二公斤,沒好意思跟方楠爭最輕的那個網兜,下了車來面紅耳赤,襯衣讓汗衣浸透貼在背上。

  郭保林支了個眼色讓林泉過去,他側着身子瞟了方楠一眼,小聲的問:「你真管這攤子事?」

  「剛才不是你給我使的眼色嗎?再怎麼說,也夠資格到你們家酒樓做服務員啊。」

  郭保林拿眼往方楠那兒亂瞟,八大碗酒樓喜歡招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可以增加顧客的回頭率,不過在都市形形色色的誘惑下,那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在酒樓里都待不了多少的時間。

  「到八大碗做服務員不是寒磣人家嗎?算了,將她丟大八碗去,一個月給八百,她吃不了苦走人,也怨不了我們。看她挺樸素的,估計能多挨兩個月。」

  林泉拿衣袖將近額頭、鼻端的汗珠抹去,嗓子眼乾燒得難受,想起學校門口買哈密瓜的大媽,咽了口唾液。

  在林泉與郭保林讀書的省立大學北校門口,一個腰身有水桶粗細的中年婦女將哈密瓜切成條塊,浸在洗衣盆的清水裡,擺在從某間教室拖來的課桌上叫賣。三伏天裡,人盯着晶瑩鮮嫩的瓜肉都忍不住會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