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滿京華 - 第1章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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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校對】《冠蓋滿京華》作者:府天

  

  內容簡介:

  重生京華侯門,家中惡叔當道,孤女弱弟寄人籬下的日子有多難過?

  在這個重生者開創的全新朝代里,北逐元虜船下諸洋大搞發明已經是過去式了,陳瀾滿以為翻身做主搞定婚事就能高枕無憂,可是麻煩卻依舊不斷。

  前輩們既然已經轟轟烈烈過,她何妨低調一些潤物細無聲?

  

  

  第一卷

庭院深深

  重生侯門,她卻只得孤女弱弟寄人籬下。

  

  

  第001章

重生

  活死人是什麼滋味,她第一次體會到了。

  眼前一片黑暗,手腳不能動彈,全身上下還屬於自己的,就只有嘴和耳朵了。若不是嘴裡常常被人灌進苦苦的藥汁和各種鮮湯,耳邊則是常常響起這熟悉的聲音,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熬下來的。車禍前的剎那不時在恍惚間浮現出來,好在一聲聲的呼喚硬是把她從夢魘中硬拉了出來。

  「姐,只要你醒過來,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好好念書……」

  「姐,你醒醒……」

  「我再也不氣你了,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

  「我已經沒爹沒娘了,姐,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儘管那一聲聲呼喚真真切切,但她實在無法相信那陌生的聲音是自己的弟弟。她十六歲時,父母就因為事故雙雙去世,她靠着父母留下的那些不多的積蓄,一點點學着管家,咬牙打理日常生活,照顧着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弟弟。只是老天終究不開眼,身體虛弱的弟弟只捱到十五歲。他去世之後,她拼命工作拼命賺錢,好容易才把那痛苦壓在了心裡。

  然而,如今這腦海中卻多了不少她從未有過的記憶,可全都是一個個破碎片段,和原有的記憶交錯在一起,有時格格不入,有時卻彼此相融,讓她又疑惑又急切,恨不得能早日睜開眼睛,看看眼前那個悔恨不已叫着姐姐的究竟是什麼人,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她分明記得,自己之前的最後一點印象,就是車輛失控撞上欄杆的一瞬間。

  於是,當她第一次感覺到手指微微能動彈的時候,她立時感到了一種發自肺腑的狂喜,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奮力去睜開眼睛,去扭動脖子。漸漸的,已經脫離使喚許久的軀體一樣樣恢復了控制,當睜開眼睛看到光明的那一剎那,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輕呼。

  這是哪兒?

  她還來不及看室內的擺陳設,眼前的光亮就突然被重重黑影擋住了。看清楚了眼前的那個男孩,她不知不覺怔住了。松花色的五彩繡寶相花大襖,翠藍色的圓領內衫,長發用明珠金圈束緊,瞧着不過十一二歲光景。那陌生的裝束下是一張熟悉的面龐,那黑亮的眼睛,明朗的笑容,一直都是她記憶深刻的。

  「姐,你醒了!」

  男孩又驚又喜,竟是高興地一下子跳上床來,死死地摟住了她的脖子,又笑又跳道:「我就知道你沒事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沒事的……」

  嚷嚷了好幾聲,他就轉過頭大喝一聲道:「都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快去請大夫來再瞧瞧,還有,快去做些好吃的!」

  聽着這一團亂的分派,她雖又好氣又好笑,但仍然打起精神第一時間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只瞧了一眼屋子裡手忙腳亂的那些年輕姑娘,勉強看清了妝檯柜子等等古色古香的陳設,無意中又看到了自己露在被子外頭的手和胳膊,她原本只是六七分肯定的猜測頓時變成了某種確信。

  老天爺,難道真的是讓她遇上了只有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穿越?

  就在這時候,她又感到腦袋一陣脹痛。一瞬間,遠遠比之前更多的記憶碎片一下子衝進了腦海,巨量的信息讓她頓感眼前一黑。在那無數的人名信息之後,一個名字突兀浮上了心頭。

  陳瀾。如今的她,名字叫陳瀾。

  

  

  第002章

探視

  冬日和煦的陽光毫不吝嗇地曬在寬敞的院落中,也透過窗格間那一層厚厚的高麗紙照進了屋子裡,讓昏暗的房間裡多了幾許暖洋洋的氣息。躺在床上的陳瀾蓋着厚實的錦被,眼睛時而瞟向一旁的石青色繡花卉的紗帳子,時而看着屋頂出神。此時此刻,外頭的陣陣竊竊私語也穿過那一層高麗紙飄了進來,但因為聲音極小,怎麼也聽不分明。

  但不多時,那些低低的議論聲就被一個嚴厲的呵斥給震散了:「都什麼時候了,還蛇蛇蠍蠍嘀咕個沒完,就沒其他事情可做了?」

  隨着院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外間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仿佛是有一行人進來了。陳瀾看了一眼一旁坐在小杌子上,頭一點一點直打瞌睡的丫頭,本想開腔,最終卻沒有做聲。不一會兒,她就聽到了門帘響動,緊跟着就是一聲咳嗽,於是索性閉上了眼睛裝睡。

  「啊,祝媽媽!」

  守在床邊的那個丫頭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看到來人頓時嚇了一跳,叫了一聲便慌忙行禮,慌亂之間卻撞翻了那個小杌子。見此情景,打頭的祝媽媽終於忍不住了,惱怒地喝罵道:「看着是守着三小姐,結果竟然自己偷睡起覺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有你這樣伺候的?」

  聽這聲音越來越高,陳瀾便輕輕翻動了一下身子。果然,旁邊就響起了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

  「祝家的,三小姐房中的丫頭,你要教導也該在外頭,沒來由驚擾了三小姐。」

  聞聽此言,那高亢的聲音一下子被截斷了。陳瀾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滿臉堆笑的臉探了過來,殷勤地說了一番話,她便微微皺了皺眉。這時候,剛剛那個被罵得眼睛通紅的丫頭連忙上了前,將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又將一個半舊水墨綾面子大引枕擱在了她身後靠着。

  瞧過陳瀾,那位祝媽媽便退了後,又笑道:「三小姐,老太太讓鄭媽媽瞧您來了。」

  這時候,走上前來的是一位更年長的婦人。只見她摻雜着不少銀絲的鬢髮整整齊齊,發間只插着一根銀簪,身上是蓮青色對襟長衣和松花色比甲。偏生這樣極其樸素的裝扮,卻比手腕上戴着金鐲,頭上插着珠釵,唯恐綢緞衣裳不夠筆挺的祝媽媽更顯端莊氣派。

  「三小姐好些了?」

  經過三天前那麼一遭,陳瀾終於擺脫了無措失望,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目前的環境。她以前就是適應能力極好的人,所以公司的老總換了幾任,她的職務卻一直穩步提升。然而,如今的情況和換上司卻是兩回事,因此她不得不祭出一個最妥當的藉口。

  「好些了,多謝鄭媽媽來看我。只偶爾還會頭疼,腦袋也有些糊塗。」

  「頭還疼?」鄭媽媽有些錯愕,隨即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人,「老太太三番兩次派人來問,你們都說人醒了,一切都好了,怎麼三小姐還說頭疼?四少爺還小,難道你們也糊塗了不成?就算別人糊塗了,祝家的你該曉事,二夫人既打發你來瞧過好幾次了,你怎麼不知道回報,哪有這麼怠慢的!」

  陳瀾背靠引枕坐着,見祝媽媽垂着眼只是答應,嘴角卻翹了翹,哪裡不知道這人只是口服心不服。她如今的記憶還有些混亂,兩張臉記得,稱呼也有印象,此時想起一個是老太太的心腹,一個是二夫人的人,雖一起來,可不是一路,於是索性只不做聲。那鄭媽媽訓完了,見人都是噤若寒蟬,便放緩了聲音:「三小姐,老太太有話專讓我囑咐你。」

  聽着這一聲,儘管祝媽媽極不情願,仍是帶着同來的小丫頭退下,原本房中那丫頭忙搬來了錦墩讓鄭媽媽坐下。這時候,鄭媽媽才換上了滿臉關切之色。

  鄭媽媽端詳了陳瀾一會兒,就嘆了一口氣:「三小姐,東昌侯家裡派人再三賠禮,只那會兒人多,竟是難以分辨是誰家的小姐少爺推的那一下,所以只能讓你受委屈了。只不過,如今京城上下的公侯伯府都知道有咱們陽寧侯府的三小姐愛護弟弟,自己已經是頭破血流,還硬把弟弟先推了上岸。只不過,姐弟情深是好事,但這次你一傷,四少爺連學也不上了,這總不好。少爺們都大了,前些時候二夫人三夫人還對老太太說過,打算尋個好日子,除了六少爺,其他少爺們都挪到外院去。」

  陳瀾沉默半晌,這才點了點頭:「您說的這些我明白了,回頭勞媽媽多謝老太太。」

  「我就知道,三小姐最是明理。還有,下人得約束得嚴一些,剛剛外頭那些小丫頭三腳貓似的,只知道拌嘴說閒話,真正做事卻不牢靠。剛剛守在屋子裡的是沁芳吧?十四五的大丫頭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怎麼管那些小丫頭?不如去向老太太要個好的來使喚,一來用着得心應手,二來也能震懾一下別人,三來也能照料你。」

  如何巧妙地塞人進來,這種勾當久經職場的陳瀾自然明白,因此臉上的微微笑意絲毫未變,反而更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多謝您提醒。」

  鄭媽媽欣慰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就此打住,而是對着陳瀾又囑咐了好一通。陳瀾正愁自己眼下是眼前一抹黑,不時點點頭附和,又做出一副虛心聽講的樣子,順理成章地挖着了好些消息,收穫了一大堆的善意提醒。等到鄭媽媽親自服侍她睡下,又帶着一大堆人離去之後,她這才面朝着裡頭沉思了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再說,即便她反對,即便她抗爭,難道還能回到她熟悉的那個環境去不成?以前她是一窮二白自己拼出來的,眼下落在了這貌似花團錦簇的腌臢地方,更不能認命!

  輕輕握緊了拳頭,她便借着鄭媽媽那番話,回憶着這幾天理清的頭緒。如今是楚朝永熙年間,至於這楚朝是怎麼回事,疆域如何,回頭還得設法去翻翻史書,因為她從不記得中國歷史上有這麼個朝代。

  這裡是大楚的京師,她住的這座宅子所在的這條街,叫做陽寧街,得名來自於她的那位祖父陽寧侯陳永。祖父陳永最初只是陽寧伯,但當年跟着武宗皇帝掀翻了廢帝的江山坐了天下,之後論功行賞,於是便進封了陽寧侯。

  只陳永戰功赫赫,在獵艷上頭的功夫也是威名遠揚,娶了正室之後因為常年出鎮在外,一房房的侍妾往屋裡收不算,家伎更是養了幾十,在整個京師的勛臣貴戚中都是有名的。不但如此,他更有名的是歷經五朝,數次獲罪數次起復,始終屹立不倒,一路活到了八十八歲。

  然而,他身邊的女人雖多,可元配早逝,一個子女都沒留下,繼配朱氏卻只有一個嫡女,餘下順利長大的只有三個庶子,此外還有幾個已出嫁的庶女。

  長房,也就是她的父親陳瑋早年封了勛衛,卻因為行為不謹胡作非為屢遭御史彈劾,因此父喪之後那些過錯都給人抖了出來,按長幼原本該他承襲的爵位卻落在了二房,於是接下來變本加厲更加恣意妄為,連勛衛之職也給革了,三年前才去世。嫡妻方氏則是更早就歿了,只留下陳瀾和陳衍一子一女。陳瀾如今十三歲了,陳衍十一歲。

  二房是她的二叔陳玖,承襲爵位之後大約是心滿意足了,也不在乎領的是閒職,膝下至今無子,娶妻馬氏,年前唯一的庶子染病死了,只有一嫡一庶兩個女兒陳冰和陳灩。

  至於三房……她那三叔陳瑛卻是早年就謀了軍職從軍,從千戶一路升遷到了指揮使,眼下隨大軍鎮守南疆。聽說是交遊廣闊,在外頭很有些仗義的名聲。而在女人上頭,他更是大有乃父之風,多年在外就沒少過女人。如今,羅姨娘跟着他在南疆,元配去世後續弦的正室徐夫人和其餘姨娘並一應兒女則是在京城。徐夫人的嫡長子陳況養到六歲就死了,如今幼子陳汀排行第六,才三歲。羅姨娘則是生了女兒陳汐和兒子陳清陳漢。另外還有兩個庶女。

  不管怎麼說來,她和陳衍這一對姐弟都是最可憐的,孤姊弱弟,上頭雖有祖母,卻不是親的,也不知道這許多年怎生熬下來的。而且,倘若沒「記錯」,從前她似乎是麵團似的人,所以帶出來的大丫頭如沁芳也是唯唯諾諾的性子。大約是一靜一動,陳衍卻是衝動易怒,否則也不會在去人家那兒做客時和人鬧了起來。

  正尋思間,外頭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姐,姐,我回來了!」

  

  

  第003章

姐弟

  陳瀾翻身朝外頭一瞧,還沒來得及答話,門帘就是一動,陳衍竟徑直闖了進來。許是剛剛從學堂回來,他的袖子上還蘸着幾點墨汁,只臉上卻滿是歡喜。見屋子裡沒人,他就自己搬了錦墩在床前坐下,又探出手來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隨即又試了試自個。

  「咦,怎麼還是比我頭上摸着熱?」

  儘管已經決定接受現實,那張熟悉的臉也確實親切,但對於突然多出來的這麼一個弟弟,陳瀾還是有些彆扭,可此時卻不由得被他這自說自話的舉動給逗樂了,當即沒好氣地嗔道:「這是外傷,又不是發熱,試額頭有什麼用?還有,這一路是跑回來的吧,瞧你滿頭大汗的,風一吹自然涼了。看看你,袖子上又弄得都是墨汁,回頭又得送去洗……」

  說着說着,她就愣住了。不知不覺間,她怎麼習慣性地用上了姐姐訓斥弟弟的語氣?心裡正覺得有些異樣,她就聽到了一個委屈的聲音:「姐,我這不是急着瞧瞧你嗎?」

  見陳衍臉上掛着討好的笑容,陳瀾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撐着床坐了起來,又挪過了靠枕,隨即從枕頭底下取了一塊帕子,示意他自個擦擦。陳衍接過來笨拙地抹了兩下,隨即往四周掃了掃,突然就斂去了笑意:「姐,屋子裡伺候的人呢?你還病着,她們難道就都跑去玩了,這也太不像話了!我剛剛進院子的時候也一個人都沒瞧見,這幫死丫頭……」

  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了幾個說話的聲音,很快那蔥綠色的撒花門帘就被人高高打起。頭一個進來的人掃了一眼屋子,頓時大吃一驚,連忙朝後頭招呼了一聲。一時間,三個人全都慌忙進了屋子來,為首的芸兒起頭,三人齊齊屈膝行禮。

  「四少爺。」

  陳衍眼睛一瞪,立時便發起火來:「人都上哪兒去了?門口沒人看,屋子也沒人守,要是你們不樂意留着,那我……」

  「四弟!」陳瀾聽他越說越不像話了,只得開口喝住了他,又淡淡地問,「究竟怎麼回事?」

  儘管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陳瀾,言行舉止難免會有什麼偏差,但既然此前傷重危險,半個多月昏迷不醒,養傷還得一陣子,她也知道目前不是一味裝聾作啞的時候。見三個丫頭你眼看我眼,卻是都不吭聲,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又加重了語氣說:「難道真連句話都不會說?」

  這時候,打頭的芸兒終於抬起頭來,臉色很不好地解釋說:「小姐,是祝媽媽把咱們都叫了出去,劈頭蓋臉教訓了一頓。要不是沁芳姐姐說屋子裡還有蘇木胡椒守着,我才不會去聽她的罵,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沒和她拌嘴……」

  這時候,剛剛板着臉不做聲的陳衍又忍不住了,當即呵斥道:「什麼祝媽媽,這院子裡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她這個外人插手了?之前是姐病着,所以她跑過來指手畫腳,我也就忍了,現在姐都醒了,這院子裡的事哪還有她插嘴的份!」

  陳衍本就是爆炭性子,說着說着就站起身來,發狠似的一跺腳道:「以後不許放她進來,知道沒有?」

  芸兒立時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道:「四少爺說的是,奴婢以後一定記住了!」

  「好了好了,四弟別渾說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