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 - 第1章

御井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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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同生

作者:御井烹香

文案

她對他的看法:變態、冷酷、無人性

他對她的看法:軟弱、墮落、兩頭不落地

彼此互相看不起,但意外事件,又讓他們的生命緊緊相連

不想共死,就只能同生

*基本,每日12-15點更新。本文和《時尚大撕》有聯繫,但不必看前文也能無障礙看懂,可以算是平行世界的外傳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傅展,女主不是喬韻



配角: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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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伊斯坦布爾(1)

土耳其伊斯坦布爾

阿塔圖爾克機場貴賓候機室伊斯坦布爾,城上之城,巴爾幹半島的明珠,拜占庭與奧斯曼的餘暉至今照耀在索菲亞大教堂的尖頂上,藍色清真寺和托普卡帕宮倒映在博斯普魯斯海峽的碎浪里,清真寺的禮拜聲悠悠透過大喇叭傳遞,清晨五點鐘起,在一座又一座宣禮塔中完成接力。這城市很貴,人均收入卻不高,外來者常會疑惑本鄉人該怎麼在這樣的物價中活下去,擁擠的電車順着鐵軌搖搖晃晃,穿過許多灰暗骯髒的街區,自60年代後就未經修繕的老樓,街角閒坐着三五閒坐,無所事事的老人——與年輕人。

年輕人無事可做,這對一個國家來說是危險的徵兆,可不論如何,電車中的乘客們卻始終還固執地保持着國際大都市的最後一絲尊嚴——女學生們穿着西式校服,和男人自然地共處一個車廂內,穿着短袖的女遊客也不會引來特殊的眼神。60年來,無數在此中轉的旅客潮水般地湧入這座城市,令它的居民也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見多識廣,這座城市和國際化的距離就這麼近,一部電車的距離——順着紛雜的快軌一路往歐洲區深處,半個多小時就能到阿塔圖爾克機場——亞洲與歐洲最重要的中轉場合,也是土耳其在這個年代最能拿得出手的奇觀。

絕非過譽,這機場可真是數得上號,和永遠停留在80年代的城區截然不同,它那老派的奢華在50年後都不過時,大得就像是一座迷宮,一座購物廣場被搬進來填充進國際候機區里,要是走錯了方向,半小時也不夠你往回跑,它是這麼的大,這麼的熱鬧,旅客之多讓行李小推車成為稀缺資源。儘管去問好了,在某個隨隨便便的周五晚上,你可以跑遍最近30個登機口(這可是一段不短的路,記得嗎,這機場很大),也找不到一輛珍貴的小推車,每個幸運的推車客都能告訴你一個不亞於中彩票的傳奇故事,詳細地炫耀着他們是怎麼無意間從某個即將登機的旅客手裡接收了這寶貴的財富。那些懷裡抱着孩子,手裡拎着兩到三個隨身行李的旅客,要麼是詳盡地觀察着最近一個登機口的戰略形勢,要麼就只能無視豪華富麗的免稅商店,怏怏地坐在擁擠的候機區生悶氣。

當然,也許……還有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乘着VIP候機廳門口的地勤離開時,偷偷潛進盜出一輛VIP專用小推車,和大眾版比,它做得更精緻,也更小巧,還能為你帶來些許另眼相看的特權。在門外一輪難求的行李車,這裡排成一整行——對資源的極大浪費,是奢侈品的基本屬性,這種體驗,也包含在昂貴的兩艙票價中。

Rimowa登機箱、Macbook、Surface、Airpods,這幾乎是乘客的標配,這裡穿着職業套裝的人也比外頭多,倒是不怎麼安靜——很多人爭分奪秒在開視頻會議,同乘一班飛機的同事也急於把握時機展開社交。還有許多人皺着眉頭敲打鍵盤,當然更不乏商業夥伴間的巧遇。你飛歐洲,我去亞洲,一道海峽劈開了這座城市,把它分成歐亞兩個區,這是它獨有的動蕩氣質,這城市就像是它掛在裙角的惡魔眼,多少帶了點邪性,不論來自哪裡,天南海北,別奇怪,都能在這裡重逢。

「——李小姐。」

這是個教科書般標準的兩艙客,Rimowa登機箱拉在身後,三件套定製西裝似乎來自倫敦薩維爾街,體型保持良好、有健身痕跡的體型,腕錶、領帶夾、袖扣,處處露出低的調小講究,笑容含蓄,長得和衣着一樣體面,他不無驚訝,「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傅先生!」

李小姐一樣很吃驚,她站起身和傅先生握手,「怎麼這麼巧,你是——」

「我從倫敦回國。」他鄉遇故知,傅先生很好奇。「李小姐你是?」

「我轉機去雷克雅未克。傅先生去倫敦是——」

傅先生是副總裁,他服務的服裝企業,這幾年發展良好,觸角更向世界鋪開,最新動向李小姐沒理由不知道,她這是明知故問。

——傅先生的笑容依然溫煦,「集團秋季秀會在倫敦開,過去談些細節。李小姐去雷克雅未克也是談生意?」

生產企業人多事多,總裁是掛名,一心忙設計,實務都是副總裁在抓,他飛哪裡幹什麼,別人不了解很正常,可李小姐是明星經紀人,動向和明星息息相關,這時候她去雷克雅未克做什麼,傅先生會不知道?

裝什麼裝?李小姐笑得也很熱情,「帶秦巍拍戲,我們新戲要在冰島取景,我先過去看看情況。」

「啊。」傅先生做感嘆狀,「確實,李小姐你們的藝人是越來越厲害了,現在進一步往好萊塢發展,全世界都有名氣,以後,在國內的時間恐怕越來越少了吧?不得不佩服你調教藝人的功力。」

「哪裡哪裡,傅先生過獎了,你們的設計師還不是一樣,現在已經是國際化品牌了。聽說這半年是不是都打算住在倫敦?」李小姐捂嘴嬌笑,裝得和真的一樣,「佩服的是我才對。」

虛情假意,握着手寒暄到現在,虛偽就像是架在火上的鍋,煮得都冒泡泡了。兩個人就是在比誰更能裝,傅先生是場面人,李小姐的決心卻不輸給他,她可不是設計師、大明星,藝術家性格敏感,不耐煩裝,經紀人就得靠繃着,看誰繃得住——她要繃不住,傅先生覺得有意思,會更裝下去,她要一直和他裝着,他摸出虛實了也自然會適可而止。

她猜得沒錯,兩人對視一會,傅先生笑一笑,先讓一步,道出了真正的原因。「倫敦距離雷克雅未克更近。」

這話沒頭沒腦,李小姐卻和傅先生相視一笑:兩個人說熟,不是朋友,說不熟卻又實在是矯情了。一個經紀人,一個副總裁,都是服務性崗位,他們是說不上交情,但誰讓李小姐照料的大明星秦巍,和傅先生跟隨的設計師喬韻,正是國內知名度頗高的一對情侶。兩個大人物談戀愛,高管說是王不見王,但工作上自然也逃不開千絲萬縷的聯繫。

「發展是越來越好了,」李小姐也說幾句真心話,「傅先生穿這麼規矩,是從辦公樓直接趕來機場的吧?」

【韻】集團靈魂人物喬韻是本色設計師,掛了個總裁的銜,但滿腦子都是她的設計,傅先生說是副總裁,幹得是總裁的活。公司發展得越好,實權人物也就越忙,這是逃不掉的。

「李小姐不也是一樣?昨晚才在頒獎禮上看到你——多謝照應我們家生意。」

「都是自己人,應該的。」李小姐是秦巍的經紀人也是合伙人,至少是合伙人之一。秦巍是大明星,也是名校高材生,演戲創業兩不誤,有一定名氣以後,從原公司跳出來,拉李小姐一起自立門戶,和海歸老同學合夥搞經紀公司,現在儼然也有模有樣,旗下簽了十幾個B咖藝人。公私兩便,這些藝人出席什麼典禮首映禮,也少不得向【韻】商借時新禮服。「也要感謝傅先生肯照顧,次次都借我們心機款。」

「都是自己人,」傅先生也是這句話,「你們的秦先生就是喬小姐的心頭肉,他的人,當然要穿最好的。」

這話聽着親熱,再品有點酸,李小姐的眼睛笑成兩彎月牙,有點同情,「藝術家不好伺候吧,傅先生?說句心裡話,能和喬小姐合作這麼多年——真佩服您的修養。」

什麼修養,不就是說他受氣?傅先生對喬韻的野心,不能說是司馬昭之心,可該明白的人心裡都清楚得很。眼看着喬韻這麼多年來,和秦巍分也好合也好,都把他當心頭肉疼着,傅先生就是牆邊的野草,寵全是秦巍受,罪是傅先生捱,這樣的情況,有點心氣勁的人都忍不了,李小姐的佩服半真半假——也真虧了傅先生。

「怎麼說得上是修養,」傅先生笑得有點自嘲,好像什麼也沒聽出來,「也就是和她熬着唄——說實話,一般人也真沒法和喬韻合作,容易慫,除了我她也找不到別人了,這才能一直混下來。」

一般人容易慫,誰是一般人?李小姐和秦巍合作之初,對這個長相家世才華性格無一不引人垂涎的美男子有沒有過野心?是什麼讓她只安於現在的合伙人角色?她是不是慫了?

客套話說盡,兩人無以為繼,對面一笑,不約而同掏出手機,各自低頭。

【靠,你絕對想不到我在伊斯坦布爾遇到誰。】【傅展!媽了個雞,這個死變態,感覺對喬喬還是賊心不死——我要是你我就提防着點,話里話外他還想把我繞進去似的,感覺在試探。】李小姐一邊打字一邊抬頭,眼神和傅展撞了個正着,對他甜甜一笑。【能不能行啊你們,這麼幾年了還沒把他從集團里排擠出去,你可得小心了,可別讓他溫水煮青蛙,把喬喬拐走了。】【有意思,竺姐,】大明星就是大明星,秦巍對身邊的潛在小三似乎不太在意,回的信息里有笑意。【怎麼感覺,你比我還討厭他?】李竺偷眼打量傅展,兩人眼神又撞上,她齜牙咧嘴,露出個假笑:秦巍是藝術家,專注自我世界,『他強由他強,清風撫松崗』,人事傾軋很少放在心上。但她不同,生意場裡廝殺這麼多年,唯獨在傅展手裡栽過大跟頭,被他當傻子耍過。【我記仇,不行嗎?】秦巍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他星途一直順,唯獨前幾年有過一次裸照風波,沸沸揚揚鬧得很大,直接導致他和喬韻決絕分手,之後歷經種種,才艱難複合。【別忘了,我們一直沒證據。】就是因為一直抓不到證據,李竺才對傅展更戒備,她承認,自己的厭惡里夾雜着些懼怕——她知道自己不太斗得過,所以比起報復,只能選擇敬而遠之。

【就是他,除了他還有誰?這男人,看着光鮮,其實思維扭曲、沒底線、沒人性。】兩人的眼神三度遇上,她第三次甜笑,手裡盲打輸入,【伊斯坦布爾機場能遇到這麼多人,怎麼就這麼倒霉,偏偏遇到了他!】【挺好玩的。】

在這麼隨機的一個角落,隨機地遇上了這麼個熟人,傅展也覺得很有意思,值得和朋友分享一番,【居然在機場遇到熟人了。】【誰?】

【重點在巧合,是誰倒不值一提。】

【廢物?】

傅展抬起頭看看李竺,和她的眼神撞在一塊,李竺沖他盈盈淺笑,他也回以溫煦的微笑,【差不多吧,有點天分,但心性不行,格局太小。】【你看誰的心性行過?】對面問得很挑釁。

傅展不以為忤,【心性也不是越複雜越好,陳靛的心思很單純,心性就不錯。】陳靛是【韻】集團第三號人物,論心眼子,一萬個他也不能和傅展拼,但勝在心性簡單堅定,從集團設立至今,一門心思就跟住了喬韻,從未想過叛變到傅展這裡來,幾年來不是沒給傅展帶來麻煩,但倒也讓他欣賞。像李竺這樣,開始對秦巍有點心思,私下搞小動作,玩到一半又收手,夠膽玩,沒膽付賬的人,在傅展看來,也就值得一個字——慫。

心性如此,她一輩子只能給別人打下手,最多做到公司高管,要跳出來自立門戶,難。

其實對方是什麼人都無所謂,在傅展,一樣是看得清清楚楚,玩弄於股掌之間,但傅展看陳靛,無奈中帶着尊重,看李竺卻多少帶了點不屑,所以笑得也特別有優越感:李竺笑里藏的厭惡和忌憚,他不是沒看出來,只是不以為忤——吃過一次大虧,她算是記住了,想要再利用她,不會如上次那樣容易……

但,那又怎麼樣,下回真要用她,他也多得是辦法。

兩人的眼神在手機上空三度相遇,傅展笑得春風拂面,好像對面坐的是他多年的至交,他好意提醒。「李小姐,你是不是該去登機口了?」

李竺愣一下,眼神落到膝上:護照里夾着登機牌,斜擱在那裡,隱約露出登機時間,只是從傅展的角度卻不怎麼好看清。落座後聊了不少,但她並沒提自己的航班和登機時間,這變態……傅展的觀察力,是真的很強。

意識到敵人的出眾之處,心情總不會太好,李竺也樂得少和他呆在一塊,她看看表:「是該過去了,只是廣播怎麼還沒通知呢?」

貴賓休息室里當然有航班信息牌,傅展很紳士,李竺身上東西多,他主動過去查看。「李小姐你的航班是——咦?」

話沒說完,他的臉色就是一沉,李竺認識傅展五六年間,從來沒見他因為任何事情失去鎮定,她警惕起來,抱着雜物跟過去,「怎麼了?」

信息牌上並無不妥,上百個航班顯示着起降時間,延遲、候機、登機、離港……但傅展的眼神卻並未停留在電子屏幕上,而是落到了貴賓休息室外的商業區里:隔着商業區,是一間頗負盛名的土耳其冰淇淋店,旅客們不分晝夜在此大排長龍,但現在場面卻有些混亂。捲簾門拉下了一半,隊伍前列的旅客生氣地維護着自己的權益,但店主卻充耳不聞,他正匆匆清空着自己的收銀機,一邊警惕地張望着四周,眼神和傅展碰了一下,兩人無意間對視了一會,他像是被傅展的眼神驚嚇着了,眼神更沉,抓過一把硬幣塞進塑料袋裡,嘩啦一聲,猛地拉下了捲簾門。

「這……」

排了數十分鐘,眼看勝利在望,店鋪卻毫無預警的關門,這感覺當然不好,排在前列的生氣,排在中部的遺憾,排在隊尾的迷茫中又不乏慶幸——還好損失的時間不多,議論紛紛中,他們逐漸向四周散去,李竺有點迷惑,「傅先生——?」

她的問號藏在語調里,傅展瞥了她一眼——店主剛才的表現有解釋了,他的眼神銳利得就像是一根釘子,臉龐仿佛結了一層冰,李竺一直知道他是個厲害角色,但她沒想到沒有保護色的傅展會這麼……駭人。就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亮出了獠牙,只憑脊背戒備的一低,就讓整個大廳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她倒退了一步,有些怕,但沒失去理智。眼神掃視中,許多細節一一浮現:長廊里次第關門的店鋪,步履匆匆,數目顯著增多的本地人,困惑的外國人,登機口前竊竊私語,不斷張望窗戶,顯然是登機時間已到,但卻仍然沒看見自己飛機的乘客……

「要出事了。」

幾乎是和她心底浮現的警兆同一時間,傅展在她耳邊低語,他的語氣異常肯定,「可能有不好的事會發生。」

他牽住李竺的胳膊,「和我來。」

李竺同時說,「我們不能呆在這裡。」

兩人對了個眼色,彼此都有些愕然,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如此鎮定,但又很快恢復過來:很可能要出事了,不管出什麼事,貴賓休息廳里的乘客都會是最顯眼的目標,現在當然不能呆在這裡。

危機來臨,別的事無暇去想,李竺匆匆把隨身行李收拾一下,和傅展前後腳快步低着頭走出靜謐的休息室,幾個旅客從自己的電腦前抬起頭,奇怪地看着他們,絲毫沒意識到不對。李竺垂下眼避免一切對視,經過LCD的時候,她瞥了一眼屏幕:上面所有的航班,不知何時都已經翻成了Delay。

要出事了。

她的心猛然一沉,扯扯傅展衣角示意他看,和他交換一個眼神:恐怖襲擊?政變?叛變暴動?

接下來該怎麼辦?聯繫誰?現在是不是該從機場出去?

休息室里,有人升了個懶腰,沙發區不知誰說了俏皮話,低低的、體面的笑聲浪潮蔓延開來,休息室外,旅客們說說笑笑,媽媽追趕着淘氣的小孩,遠處,有人像是無意推翻了行李箱,炒豆子一樣清脆的撞擊聲響了起來。這聲響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卻讓李竺和傅展同時一怔。

傅展一把抓住李竺的手,強硬地把她扯上前和他並行,他的手勁很大,但李竺絲毫沒有抱怨,而是順從地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本能地緊緊扣住了傅展的手指。

要出事了,要出事了,這是剛才起就一直在心裡迴響的感覺,而已經出事了,卻是理智的判斷。

——是的,儘管大多數人還沒意識到,但,恐怕阿塔圖爾克機場,乃至整個土耳其,都已經出大事了。

第2章

伊斯坦布爾(2)

土耳其伊斯坦布爾

阿塔圖爾克機場機場長廊該怎麼形容混亂的擴散?該怎麼去形容一滴水是如何變成大海?一場暴風雨,總從水汽氤氳開始,它一定醞釀了很久,處處展現出曖昧的蛛絲馬跡,可若從聽到雷聲算起,聽風就是雨,那可就真是一瞬間的事。

首先是人,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長出來冒出來的人,所有的航班信息變成Delay之後不過五分鐘,空曠的候機廳里一下就塞滿了旅客,他們聚在一起焦慮地探聽着,在大屏幕上查找着談論着,在寬闊的候機樓里巡梭着、偵查着,像是被困在玻璃杯里的蒼蠅,絕望地尋找着出路——看,最讓人討厭的一點是,國際機場本身就包含了隔絕內外的設計目的,而那些無所不在的標識里,可沒有哪一條能告訴你,在迷宮一樣的停機坪里,有哪條路能通往機場外頭。

「Mama——」

小孩兒哭了起來,這哭聲當然此起彼伏,人們開始慌張了,但理智依然還在,一個顯著的證據就是洗手間內並沒有太多人進來躲藏:是有點可悲,這誠然是十分蹩腳的藏身處,但,面對現實,這可是在機場,除了洗手間以外,沒有更好的藏身地了。

「應該是政變。」

傅展回身張望了一下,轉身把故障檢修牌擺好,小心地避開地面上淌着的水窪,走到設備間前查看了一下情況:李竺已經把礦泉水和餅乾在行李箱上碼好了,現在正收拾着設備間內的雜物,拾掇出足以容納兩個人的空間。「難以想象任何恐怖襲擊的節奏會有這麼緩慢——恐襲的話,在航班改消息前早就該爆炸了,槍聲也不至於只響幾下。當然更難以想象的是,這麼多本地人都能在恐怖襲擊發動以前收到消息,而情報人員卻一無所知,從種種跡象判斷,這應該是一次由下而上,醞釀許久,富有土耳其特色的傳統軍事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