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青梅,她的竹馬 - 第1章

青衫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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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分離,也有相遇

王燦一向認為,邂逅這個詞,意味着多少具備浪漫色彩的不期而遇——比如格里高利.派克在羅馬與奧黛麗.赫本相遇,一個特定的時間,與一個美妙的空間結合,註定了會產生一個美麗的故事。

而她和陳向遠的相遇,是在一個工作場合,既不意外,也沒有多少浪漫的色彩,似乎稱不上是一場邂逅。

王燦是《漢江晚報》經濟部跑地產新聞的一名記者,當下各家報社做房地產報道,除了發布樓市新聞,進行深度分析外,還會搞名目繁多的活動。那天的活動是一個座談會,邀請開發商、代理商、銀行分管信貸的人士和專家座談美國次貸危機對中部房價的影響。

有影響嗎?起碼眼前看不出。絕大部分人還搞不清次貸危機準確的含義,自從王燦兩年多前畢業參加工作以來,國內樓市一直火熱,而熱到此時,似乎有烈火烹油之勢。

漢江這個中部地區的二線省會城市,雖不及大都市那樣房價高得令人咋舌的地步,但長勢一樣引來多方注目。各家開發商圈起地來如同上了癮頭不能罷手,在土地拍賣會上舉牌時豪氣沖天,新的地主不停地見諸報端。銷售代理商不計一切地接盤,銀行也早早超額完成全年信貸計劃。

這樣的座談會當然不會有太濃厚的學術探討意味。各方代表受邀而來,都在意氣風發之餘,再擺出一派謹慎樂觀的姿態,解讀政策,預測發展,在安撫讀者的同時,卻更加吊起購房者那顆不安懸着的心。

只有陳向遠,長得不算英俊但眉宇清秀,一派斯文,不知怎地神情看上去有幾分落寞,快三十的男人,修長瘦削,在一眾體型偏富態、誇誇其談的中年人中間自然顯得突出。

他穿着雪白的襯衫,西裝筆挺,神情專注,腰背筆直地坐在那裡,已經有了幾分翩然風采。輪到他發言時,他講標準的普通話,聲音低沉好聽也是言簡意賅,沒什麼虛飾。王燦不由自主地瞄一下他面前的席卡,再對一下手裡的嘉賓名單,發現他原來是本地一家國有商業銀行信貸部分管地產信貸的主任。

  座談完畢進餐時,王燦留了個心眼,轉換下座次位置,順利坐到了陳向遠身邊,兩人交換了名片,禮貌寒暄,交談的內容自然也是與房地產信貸有關的話題。

王燦承認,陳向遠是吸引她的類型,不過,也只是吸引而已,她遠沒有花痴到見到了一個順眼的男人就要丟掉矜持主動去倒追的地步。 

畢竟王燦才二十四歲。

在過去的二十四年裡,她的日子過得還算一帆風順。

她填寫履歷表,經歷十分簡單:出生在這個江河湖泊眾多的中部省會城市漢江市,從小學讀到大學,然後在本地就業,除了旅遊,從來沒離開過這裡。一串學校後面跟的就是她大學畢業後的唯一一份工作:在漢江晚報經濟部當記者,從最初採訪商業系統,到現在的地產,換的只是辦公室和跑的線路而已。

生活中唯一讓她傷心的挫折是初戀無疾而終,可就算是那次失戀,再回想起來,也來得有些平淡。

王燦出生時,父母給她取的名字是王璨,自從她上幼兒園開始學習寫字以後,就深為這個筆劃複雜的璨字苦惱,她還覺得這名字不夠好聽,沒有身邊的小朋友那些:佳、怡、倩、薇

來的悅耳,而且女孩子意味充足,

她追問父母這名字的由來,身為中學語文老師的媽媽薛鳳明極有詩意地說:因為你是上天賜給我們的一顆璀璨的明珠。

這個解釋多少安慰了她,她洋洋自得,同時想到,還好媽媽沒有圖省事直接叫她王明珠,然後再叫個小名珠珠的話,不用說調皮男生立馬會叫她小豬豬,那她就不用活了。

稍微多認識了幾個字,她就自作主張把名字簡化成了好寫且同音的王燦。對這媽媽的詰問,她振振有詞:「我是你們生活中的燦爛陽光也很好呀。」

在父母眼裡,女兒得流利應答簡直就是天然的詩句,他們互看一眼,心裡樂開了花。薛鳳明更是欣喜得馬上去找專用的筆記本記了下來。

薛鳳明跟同年代很多女子一樣,做過文學夢,熱愛詩歌,曾流利背誦舒婷、顧城的名句,高考時根本不考慮職業前景地報了中文系,喜歡舞文弄墨自不必說,畢業後當了中學語文老師,對於文字的愛好便更加根深蒂固了。

薛鳳明一向有記日記的習慣,在王燦出生前,她便鄭重地啟用一個封面精緻的厚筆記本,先是記下孕期感受,後來是女兒的第一聲啼哭,無意識的呢喃,第一個微笑,第一次翻身,第一顆牙齒生長的時間,蹣跚邁出的第一步……到王燦開始牙牙學語時,薛鳳明記錄得更為詳細。

既然認可了女兒為自己偷懶行為找的藉口,父母也就只好接受現實,在王燦上小學時,他們正式替她改了名字。

在讀大學前,王燦沒有陷入早戀,除了家教嚴格這個因素以外,讀小學時,父親王濤是副校長,沒有男孩子調皮到敢來招惹她。升到中學,她又直接被母親薛鳳明接管。薛鳳明是那所重點中學裡的特級教師,對學生是出了名的嚴格,更沒有男同學敢冒着被叫去訓話的危險來跟她搭訕了。

再加上放眼看去,她的那些男同學們不是長滿青春痘,就是戴着厚厚的近視眼鏡,平頭整臉的不多,能被她認為是英俊的就更稀缺了。而她受一直很文學腔的媽媽的影響,早早喜歡的就是好萊塢電影,看多了銀幕上的俊美帥哥氣質男人後,實在對身邊這些毛躁的同年齡男孩看不上眼。

王燦在學習上從來不算很用功,離她期望值甚高的父母的要求一直有一點兒距離。但她勝在聰明,成績總能在重點中學的普通班裡排到中間偏上的位置,高考更是發揮順利,考上本地的一所財經政法大學念經濟學專業,雖然不是什麼頂尖著名學府,但也在一本之列,頗有名氣,足夠讓她父母覺得滿足了。

讀大一時,王燦暗戀上了同學院得一個外形英俊的高年級學生。對於初次萌動的少女芳心來說,這樣的一見鍾情本來可以影響深遠。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克服新生的羞澀,鼓起勇氣去把暗戀轉化成明戀,就發現人家有了一起牽手甚至在食堂共用一把勺子吃飯的女友了。

看着那兩個人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的吃飯方式,王燦受驚不小,定下神後,她拍拍胸口,暗想:好險,還好沒跟他去表白。另外,公眾場合的這種不低掉行為非常不受她讚賞,那張在她眼裡原本帥氣得無懈可擊的面孔因此也頓時失色不少。

讀大一,大二,都有男生追求她,不外乎是遞紙條加QQ約看電影,好像都沒在她心裡掀起一點兒波瀾就那麼過去了。

讀到大三即將結束,王燦終於認真地戀愛了。這一次追求她的男孩子叫黃曉成,是臨近一所著名高校理工大的高材生,和她的室友何麗麗來自北方同一個城市,他高高的個子,俊秀的面孔,笑起來帶着幾分孩子氣,談吐風趣,差不多是能打動所有女生的類型。

到大三下半學期才開始交往,似乎倒像是決心要談一場校園黃昏戀愛,以求不負青春年少的好時光,不過黃曉成的成績十分優異,就讀的專業方向在國內排名靠前,在他們讀到大四正式在一起的時候,他已經取得了校內保研資格。王燦想,他們應該還有的是時間。

和所有的小情侶一樣,王燦與黃曉成的戀愛來得十分甜蜜,不過到大四下學期,兩人各自為實習、畢業設計、論文和未來的工作忙碌,不知不覺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很多。

王燦是獨生女,一向沒有遠大的志向,依戀家裡溫暖的氣氛,習慣本地節奏悠閒的生活環境,對外面的廣闊天地只有旅遊性質的嚮往,早就準備留在本地就業。

她廣投簡歷,不放過任何機會。恰好《漢江晚報》開始招收非中文、新聞專業背景的畢業生,她學的經濟學專業,大二時便開始在各家報社實習,這些全派上了用場,通過了層層篩選和幾輪考試,她順利地簽約成為一名實習記者。

王燦興奮地將這個消息告訴父母,他們馬上張羅着要吃飯為她慶祝,她帶着點兒羞澀地問:「能不能帶一個朋友過來?」

薛鳳明早就隱約知道女兒在戀愛,只是王濤反覆要求她別把這麼大的女兒永遠當成她教的學生那樣管得太細,她才忍着沒有盤問,這會兒有機會看到女兒的男友,她當然馬上點頭同意。

王燦奔到理工大去找黃曉成,他卻沒像往常那樣,輕易便被她的情緒感染,表情十分沉靜,「簽約了嗎?真不錯。」

「這個周末一起吃飯吧,我爸媽請客,到最好的西餐廳給我慶祝,他們也想見見你。」

黃曉成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小燦,我也剛簽了上海一家外貿公司。」他說了一個位列全球五百強的頗為響亮的名頭,「拿到畢業證後,我就會去那邊工作。」

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地瞪大眼睛:「可你不是……」

「我放棄了保研。」

不管是對於黃曉成的未來,還是對於他們兩人的關係來講,這都是一個重大的決定,可是他從正式作出決定到參加外地公司面試,竟然根本沒問她的意見,更沒有知會一聲。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個工作機會很難得。」黃曉成一向口才流利,此刻有些艱難地開口,「燦燦,我……」

「別說了。」王燦打斷他,淚水盈滿了眼眶,他也驀地扭開頭,良久不看她。

這樣的告別方式來得實在太意外。

王燦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匆匆跑出理工大,上了公交車,卻沒有回家,而是回了自己住的學生公寓,她躺在床上,痛苦地發現,就算他們曾那樣相愛,也不過是眾多一畢業便分手的校園情侶中的一例而已,相比那些曾經海誓山盟卻不得不勞燕分飛的戀人們,她與黃曉成甚至沒有正式談到將來,當然也無從評判他辜負了她。

她一向知道黃曉成志向遠大,不過她從來沒覺得那會影響到他們的關係。她一拿到報社的工作,心花怒放,頭一個念頭就是,她太幸運了,幾乎擁有了一切——當然,只是幾乎而已。黃曉成的決定讓她知道,他們誠然相處得很好,但他對她的感情,並沒有深刻到將她包括進對於未來的計劃之中這種程度。

失戀來得如此突然,她一下子被打懵了。回家以後,她面無表情地對父母說:「他不來了。」

薛鳳明問:「為什麼?」

「他要去外地。」

薛鳳明還要問下去,王濤及時攔住了她,「也好,還是我們一家人慶祝。」

王燦由衷地感激父親的體貼,也感激母親沒有追問下去,可以讓她獨自消化傷心。可是她還來不及整理好心情,就開始了緊張的實習記者生涯,從學生轉換成為職場新人,要學的東西太多,來自工作的壓力太大,每天時間安排得滿滿的,回到家中,連對父母匯報心得的精神都沒有,更遑論失眠、傷心、哀悼初戀、細究分手的原因,對那個離棄表示憤怒……

回想起學校里某位同學失戀是酗酒、曠課、一蹶不振的頹唐表現,王燦意識到,所有那些情緒,都需要足夠的時間與精力。

而她的時間與精力,給了剛到手的工作,她不得不感到慶幸。

一個月後,黃曉成打來電話,說他將要啟程離開漢江去上海,王燦剛結束一個採訪,頂着大太陽滿頭大汗地返回報社,呼吸者中央空調製造出的沁涼空氣,好一會兒才算緩過勁兒來。

她拿着手機,看着窗外的夏日驕陽,光線異乎尋常地明亮,仿佛可以灼傷人的眼球,在視網膜上留下永久的印跡。她記起他們的相識正式始於去年的一個初夏,他對着她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帶着陽光的氣息。這個影像慢慢在她的視線中變得模糊而不確定了。

「小燦,你還在聽嗎?」

她終於還是落淚了,只能努力調整呼吸,將聲音放平和,「我來送你。」

本地盛夏的夜晚,一如既往的悶熱,他們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碰面,都有些不能正視對方。她先還維持笑容,盡力找着話題閒聊,讓氣氛不至於尷尬,後來終於詞窮,與黃曉成四目相望,無言以對了。

他上了車,丟下行李,馬上走到車廂連接處,拉開一扇車窗,探出頭來,她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握住了他伸出來的手。

所有的離愁別緒,濃縮到了這一刻籠罩着他們。她注視着掌中那隻修長的手,慢慢仰頭,看向那張熟悉的俊秀面孔,他眼中有什麼在燈光下閃動。她突然發現,她不用勉強自己做一個理智成熟的人,就已經沒有了任何怨恨。這個大男孩只比她略大,沒有家庭的蔭護,要獨自去一個陌生的大城市過奮鬥的生活,她怎麼可能去恨他?

黃曉成輕聲說:「對不起,小燦。」

王燦再度流出了眼淚,卻努力微笑,絲毫不帶負氣地輕聲說:「曉成,我祝你一切順利,前程似錦。」

列車員提示站台上的人退後,車窗一一關上,火車緩緩啟動。她對着列車遠去的方向揮一揮手,馬上轉身走開,同時說服自己,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性和精彩在前面等着。

王燦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從實習記者轉正,先跑與民生有關的經濟新聞,然後被分到剛獨立成刊的經濟部樓市專刊,托中國房地產市場大熱的福樓市版塊每周都出厚厚的一沓專刊,廣告多得讓其他部門眼紅。她機靈肯學,做事勤快,上手很快,受到頂頭上司楊主任的賞識,和同事相處愉快。父母聽她的建議,趕在房價暴漲之前出首付幫她按揭了一套房子作為投資,寫着她的名字。按她的好朋友兼同事羅音的說法,她儼然一下有產了。

在即將步入二十五歲這個大好的年齡之際,王燦擁有愛她的家人、飽滿的青春、不錯的工作、知心的好友、一套升值之中的房子。

除了沒有男友,她好像什麼也不缺了。

在黃曉成走後的兩年時間裡,她的感情生活接近一片空白——父母先還讚賞她對工作的投入,後來不可避免地有點兒着急了。他們不明白年輕活潑、相貌可人的女兒怎麼會沒有男朋友。

說王燦相貌可人,不算父母偏心眼光下的誇張。她只161厘米高,身材不是時下時髦的骨感,而是有點兒肉,不過她的骨架纖小,看着只覺得瑩潤,卻沒有絲毫累贅感。當然,她一向很羨慕羅音那種高高瘦瘦的體形,但每次她這麼一感嘆,羅音就會將她上下一瞄,很直接地聲稱,願意和她交換她那「要啥有啥」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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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着一張小小的面孔,皮膚白皙而晶瑩潤澤,兩隻明亮的眼睛雖然不算大,可是天生彎彎,不笑時也似含着笑意,紅潤的嘴唇如菱角般微微上翹,怎麼看都長得很悅目。

王燦並不介意父母的擔心,也不發愁沒人追求。她愁的只是:那些喜歡她的人,並不能讓她動心。偶爾一次約會,沒有心動,沒有期盼,沒有初戀時的那種自然而生的喜悅,當然也就沒有了下文。

她大學念的是經濟學,而且沒有遺傳母親的文學細胞,培養出傷春悲秋,感時濺淚的文藝腔來。她根本沒熱衷過言情小說,但是對於愛情,她一樣不能免俗地嚮往:應該是有驚喜的。

生活日復一日地繼續,她每天按部就班地過着日子,採訪寫稿,和朋友相約吃飯、看電影、唱卡拉ok,過得平穩而不乏樂趣,只是空閒下來,心裡會不可避免地有着空空蕩蕩的感覺。

她不願意對自己誇大一次失戀留下的影響,只認為這事正常的寂寞感而已。

她常常想,這就是她要過的生活嗎?如此一成不變的生活會一直延續下去嗎?她看不出會在哪一個路口有個驚喜等着她。周圍的人全都同樣正常平穩地生活着,她不知道她這個願望算不算奢侈。

王燦的同事羅音在報社做情感傾訴版,她和另外一男一女兩個記者負責這個板塊,每天都會接待滿懷心事、遭遇了不幸,或者自認為活得不平凡、一心只想把自己的故事一吐為快的讀者。羅音每周至少會把兩個讀者的傾訴化成整版文字並加以短而精悍的點評。在王燦看來,羅音可謂已經閱盡世間各種常態和變態的愛情故事。

羅音比王燦大四歲,她對王燦的那個嚮往,評價如下:愛情這東西,驚則有之,喜卻未必。

王燦覺得,性格爽朗的羅音是被那些來說離奇故事的人給生生逼成了一個悲觀主義者。

她同時奇怪:生活中哪有那麼多傳奇?而那些傳奇怎麼如此小概率都沒被自己親自碰上?

她是羅音傾訴版的忠實讀者,用她對羅音的話說是——你寫的這些故事比小說來得曲折得多,我只能上你這兒找觀賞別人不一樣人生的快感了。

如果有一天,她停下來打量自己的生活,其實不難發現,看似平淡的日子,有分離,也有相遇,故事的元素一樣不少。

第二章

拉開序幕的不只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