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溫如言 - 第1章

書海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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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一品溫如言

  作者:書海滄生

簡介

溫衡,溫氏長女,如玉一般溫潤的女子。

溫言辛陸皆為軍政世家(後陸氏轉而從商),然外人眼中的鐘鳴鼎食亦未嘗就一帆風順。溫家危機四伏之時,言家出手相救,為報答言家恩情,溫衡剛剛出生即被家人送到烏水小鎮,化名雲衡,隨養父母生活十五年。而言家私生小女被送入溫家,頂替溫衡成為溫家小姐,名喚思爾,與「哥哥」思莞感情極好。

十五歲時,溫衡被接回溫家。隨思莞進入大院時,初見言希,此後便是一生的糾纏。

然而溫衡的歸來,刺痛了不止一個人的心。溫老將思爾送出大院,令溫母和思莞無法接受,因而冷淡溫衡。阿衡這個江南水鄉養出來的溫潤柔順的女孩,就這樣開始了在機關大院裡小心翼翼的生活。

後來,認識了辛達夷,和思莞言希一起長大的哥們兒,並和言希愈發熟悉。再後來,思爾回到溫家。

在言希的請求下,阿衡住進了言家,開始了和言希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生活。彼此熟悉,彼此依賴,直到彼此情根深種而不自知。

然而二零零零年的春節,阿衡收到了一封快遞。這封快遞,揭開了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也將阿衡和言希的溫暖的生活徹底粉碎……

守望,堅持,深情,決絕,無悔。

這是阿衡和言希想要告訴我們的一切。

十年光陰流轉,百轉千回之後言希終於牽起了阿衡的手,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的歲月靜好。陸流也好,楚雲也罷,在此時已煙消雲散。

只是,這時候,阿衡沒有了當年的青澀傻氣,言希也丟了當年的明艷燦爛,可是,他們眼中的彼此,卻再也沒有此時此刻動人。

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溫言不羨仙。

  出書版上卷

楔子

算起來,已經過了好些年頭。

那時候,阿衡還不認識他的丈夫;那時候,阿衡還在為她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這個問題悄悄揪心着。

每次搬着竹板凳在鎮長老王家,看到電視裡每年蹦躂一遍的孫猴兒,她都眼淚汪汪地惺惺相惜--這廝跟我是一樣的。

然後,她低着頭,吸着鼻子,從鎮長家走回自家。鎮上的學校都離她家甚遠,她每次放學回家,也是這一條路。

那些時節,千戶之鎮,船連成屋,巷依着溪,分不清春夏。

那時候,阿衡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暫且不好說,但她總算比猴兒同學幸福一些,她還有一雙父母,外加一個在病床上纏綿的弟弟。

弟弟很乖很好,名喚雲在,有先天的心臟病。

雲在是在她的背上長大的。他的藥是她一手包辦的,而她的出處,則是雲在猜的。

兒時,阿衡總是被鎮上的孩子欺負,聲聲罵着「野種」。回到家,她也總是悶悶不樂。

雲在那時病稍好一些,能跟着她識一些字。她教弟弟學字時,一邊遞藥一邊嘀咕:「你是阿媽生的,我不是阿媽生的,那我是從哪兒來的?」

雲在唇上長年沒什麼血色,盯着藥碗,想了半天,才用那樣無血色的唇誠懇開口:「姐,你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阿衡想了想孫悟空,想想雲在在病床上從沒見過孫悟空,唔,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但她哪知,雲在身體清爽些時,也偷偷在鎮長家看過《西遊記》,而且是第一集。

鎮子太小,好多知識都是上了初中生物課才普及的。

其實還不如不知道,因為信念太容易崩塌。

於是,我不是石頭裡來的,那我親生父母是誰?

阿衡如是想着,云云,給自己編造了無數個身世,看到小龍人時,覺得自己或許是神女生的;看到《孽債》,唱着「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心念一動,或許我爸媽是知青?

總之,小孩子很愁人。

她忙於應對雲在的病情,漸漸長大,漸漸學會放在心裡。

父親是鎮子裡唯一的醫生,醫術世代相傳。

可是,他救不回自己的兒子。

雲在十三歲時,已經病入膏肓,他們卻沒錢去省里瞧病。

雲在發高燒,她把瘦骨如柴的弟弟抱緊懷裡,笨拙的說:「不要害怕,我把心分給你一半,他們說做手術就好。我吧心分給你一半,咱們一起活。」

雲在含着笑,唇邊第一次有了血色。

快要絕望時,從比省城更遠的地方來了一輛比他們全家人加起來還要值錢的車,走下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說,要接她回家。

他說哦,可以送雲在去省城看病;他說,溫小姐,請跟我走。

溫小姐,是誰?

她分明姓雲。

阿衡跌跌撞撞地收拾包袱,父親母親眼中都是淚。

她沒有看雲在一眼,那一眼,要好多年以後才來得及。而此時的她,不是忘了,而是不敢。

其實,她不知道,雲在也沒有看她走時的背影。他閉着眼,被角被攥得破了線。

  chapter1

  

  

  Chapter1一盆水從天而降

  1998年,阿衡第一次見到言希時,眼睛幾乎是被刺痛了的。

  在來到B城之前,有關這個城市的繁華是被圈在家中在在最寶貝的黑匣子中的,伴着梅雨季節的不定時發作,清晰甜美的女聲在含糊的電流中異常溫暖。她往往是搬着竹凳搖着蒲扇坐在藥爐前,不遠處撐起的木床上躺着溫柔靦腆的在在,瞳仁好似她幼時玩過的玻璃球一般的剔透漂亮,忽閃着睫毛,輕輕問她,

  「姐,今天的藥,不苦,對不對?」

  她抓着蒲扇,動作往往放緩,鼻中嗅着濃郁的藥澀,心中為難,不敢回頭,聲音糯糯的,張口便是支吾「嗯……不苦……」

  「姐,你說不苦,我信。」在在看她看得分明,輕輕微笑,清澈的眸中滿是笑意,消瘦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生動。

  於是,她把放溫的藥餵到在在唇邊時,眼睛定是不看他的。

  她不好,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時,往往選擇逃避。

  而後,她離開家,被帶到另一個家中時,連告別,也是直覺上輕描淡寫地忽略。

  從南端到北端,從貧瘠到富貴,溫衡拒絕了過渡。往好聽了說,是「生性溫和,隨遇而安」,難聽了,則免不去「冷漠自私,狼心狗肺」。

  鎮上人不解,說她雲衡在雲家生活了十六年,喊着雲爸雲媽「阿爸阿媽」那也是真心實意毫無做作的,怎地說有了生父母便忘了養恩了呢?

  開涼茶鋪的鎮長兒媳婦眉眼一挑,笑開了幾分嘲諷「可惜雲家統共一個破藥爐兩間露天屋,要是這養爹在機關大院住着,別說家中貢個病菩薩,便是養一窩大蟲,你們看那個丫頭,是走還是釘着!」

  這便是了,阿衡的親阿公親爹在B城,是住機關大院,跺一跺腳便能把他們這窮水小鎮陷落幾層皮骨的大官!

  自然,阿衡是聽不到這些話的,當時,她咬緊牙根,死瞪着車窗,怕一張口便吐個翻江倒海,穢了這名貴的車!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久,飛馳後退的景物不停從眼前划過,腦中一片空白,而後定格在逐漸清晰的霓虹燈上,眩暈起來,耳中鼓過猛烈的風聲。

  而當所有的一切隱去聲息,睜開眼的一瞬間,車門緩緩被拉開,微微彎曲的修長指節帶着些微夏日陽光的氣息,出現在她的眼前。

  阿衡承認,當時對那雙手是有着難以言明的期許的,後來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興許有些雛鳥情節。

  「歡迎你,雲衡。」那雙手的主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極是挺拔高挑,長着深深的酒窩,看着她,漾開俊俏清爽的笑容,右手打開車門,左手習慣禮貌地放在胸前,紳士一般可人的風度,微微貼近心臟的位置。

  「我是溫思莞,爺爺讓我接你回去。」

  思莞,思莞,溫衡默念,輕輕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而後,察覺到了什麼,不着聲色地移開眼睛,復又略微狼狽地低下頭。

  思莞淡笑,當她害羞,也就不以為意。揮揮手,頗有禮貌地向爺爺的秘書告別,理所當然地接過了溫衡手中的手提箱。

  阿衡看着提着手提箱的思莞,背影修長挺拔,與她不遠不近,一臂之距

,怔忡了片刻,微不可聞地大口呼入空氣,卻終究郁在胸中。

  雲衡和雲在,是姐弟,假的。

  思莞和阿衡,是兄妹,真的。

  可於阿衡而言,什麼是假,什麼又是真呢?

  窮鄉僻壤的孩子,第一次走進都市,饒是本性稚拙,也總是存着幾分出奇的敏銳的。她看得出思莞的芥蒂,那麼清晰的排斥,全部藏在醇亮的眸中,令她尷尬得不得不選擇忽視。

  隨着思莞的步伐,她的眼睛慢慢在那座所謂的「機關大院」中游移。一座座獨立的白色洋樓規整錯落在平整寬闊的道路兩旁,潔淨幹練的感覺,並不若她想象中的鋪滿金銀,奢侈而易曝露出人們心中的欲望。

  恰逢夏日,樹木繁茂,總有幾座別墅綽約着隱在翠綠濃淡之間,當思莞走進石子小路,慢慢被大樹遮住身影時,阿衡還在愣神,反應過來,已不見人影。

  她僵在原地,傻看分岔的石子路,不知左右

  還好這個孩子生性敦厚溫和,並不急躁,心中清楚思莞看不到她自然會按原路返回,再不濟,也總能遇到可以問路的人。